“怎麼這麼冷?”水鬼抱怨道。
伏青骨回神,想要掙開,卻被抱得更緊,“鬆開。”
“不鬆,抱著暖和。”
“我不冷。”
“我冷,我還腳疼,站不穩。”
她看他方才在水裡倒是遊得挺歡。
伏青骨沒再推他,抱就抱吧,是挺暖和的。
兩人擁在水泡中,隨波漂流,時不時與各種沒眼睛,或者渾身透明的魚,擦身而過。
白虺把頭埋在伏青骨肩膀上,隻覺得整個氣泡裡,縈繞著屬於她的特殊香氣。
極淡,帶著一絲苦澀、清新,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甜。
他越嗅越深,直到鼻尖觸碰到溫暖的肌膚,才貼著不動了。
香氣像是從肌理、從骨頭裡浸出來的,不甚濃鬱,卻恰好勾住人心尖,讓人想一探究竟。卻又偏偏攏不住、捉不到。
他忍不住張嘴啃了一口,懷裡的身子一顫,緊接著他就被提著後頸,大力扯開了。
伏青骨摸了摸脖子,摸到一股粘濕,皺眉道“你屬狗啊?”
白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臉色由水鬼變成了豔鬼,臉頰和嘴唇紅得攝人。
伏青骨突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氣,微微一怔。
“你又發情了?”
“沒……”
沒有才怪,這香氣都快把人給熏死了!
她低喝道:“鬆開我,出去。”
白虺拒絕:“我不。”
腰間的雙手越纏越緊,人也越靠越近,伏青骨結印,將白虺化為了龍形。
四腳蛇掛在伏青骨身上,一臉蠢樣,“妖道,你使詐!”
它氣得變形,撐破了氣泡。
電光驟滅,冰涼的水霎時將伏青骨吞沒,地脈曲折,暗流猶如無形繩索,瞬間將她拖入地底。
這四腳蛇怕是又欠抽了!
伏青骨守元閉氣,順著暗河漂流。她不知暗河有多長,不敢泄露雷元,因此無法避開亂石,身上被撞出了不少傷。
好在因為太冷,她感覺不到痛。
黑暗中,腰間的玉佩發出微光,將她包裹住,隨她一起被水流帶走。
“妖道!”白虺因為置氣撐破了氣泡,誰知明暗交錯之間,伏青骨眨眼便不見了。
他心頭一慌,立即順著水流紮入地脈深處,尋找伏青骨的身影。
尋著尋著,白虺嗅到一股血腥味兒。
妖道受傷了!
他立即催動契印,以逆鱗護住伏青骨,隨後,吐出一顆夜明珠,甩尾將其抽向水流深處。
夜明珠驅走黑暗,也照亮了伏青骨的身影。
白龍向伏青骨疾馳而去。
它重新吐出一個水泡,將伏青骨和夜明珠包裹住,自己也化作人形擠進水泡中。
伏青骨無聲無息地躺在水泡裡,衣裙上浸出鮮血。
白虺心頭一窒,失聲大叫,“妖道!你怎麼了?”
他撲過去,將人抱在懷裡,拍了拍伏青骨的臉,結結巴巴喚道“妖道,你醒醒,青骨、伏青骨!”
伏青骨卻雙目緊閉,沒有絲毫動靜。
白虺探其鼻息,什麼也沒探到,再摸她身上,也是冰冰冷冷。
糟了,妖道淹死了!
他替伏青骨輸入靈力,卻發現靈力根本入不了內府,頓時心急如焚,後悔不已。
這是地底,又在水中,危險重重,他怎麼能將她扔進水裡呢?
她又不是魚!
白虺不停拍打伏青骨的臉,不停地呼喊,又試圖以神識喚醒伏青骨,可依舊得不到回應。
“妖道,你醒醒,是我錯了。隻要你醒來,我再也不和你鬨了,你醒醒啊!”
妖道該不會真死了吧?
他要怎樣才能救她?
“渡氣!對了,渡氣!”
他抬起伏青骨的下巴,深吸了一口氣,嘟起嘴就要貼上去。
伏青骨卻忽然睜開眼,噴了他一臉水。
白虺噘著嘴,鼓著腮幫子,僵在當場。
“冷靜了?”伏青骨的聲音有些發顫,是方才在凍的。
這一噴,白虺不止冷靜了,還差點冷了,被她嚇的。
“你、你沒死?”白虺傻愣愣盯著她。
“你這千歲是不是隻長個兒,不長腦子?你是我的契獸,你都好好的,我怎麼會死?”
伏青骨重新運轉雷元,驅散寒意,然後又施了個洗塵訣,弄乾自己身上的水,這才覺得暖和不少。
“你騙我。”白虺鬆了口氣。
伏青骨毫不愧疚,“誰讓你任性妄為?若換個彆人,此刻隻怕已經變成水鬼了,不讓你長點記性,你又如何汲取教訓?”
寒意褪去,伏青骨腳上傳來刺痛,她撩開裙擺,見小腿被劃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正在往外滲血。
白虺見到血,心就像被紮了根釘子似的,又悶又痛。
他不是沒見過伏青骨受傷,荒劍山、藥王穀、蓬萊,次次都傷得比這重,可卻都沒有這次令他這麼難受。
他抬起伏青骨的腿,附身就要舔,被伏青骨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記,“你做什麼?”
白虺腦花差點被拍勻,一手抱著她的腿,一手捂著腦袋道“龍涎可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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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自己怎麼不舔你的爪子?”
“已經愈合了。”
“所以你方才是在騙我?”
白虺不回答,而是趁伏青骨不注意,朝傷口上舔了一口。
傷口傳來疼痛和酥麻,讓伏青骨身上直冒雞皮疙瘩,她伸手正要推開,白虺卻忽然抬頭,不小心接了一巴掌。
巴掌聲還挺響亮。
“……”她不是故意的。
“看,不流血了。”白虺強忍委屈,巴巴地道。
伏青骨低頭一看,被他舔過一口的地方,還真的不流血了。
白虺試探著又舔了一口,見她神色雖複雜古怪,卻並沒再反對,便低頭繼續替她舔舐傷口。
這下不止傷口麻了,她渾身都麻了。
“好了。”伏青骨終於忍不住,推開他的腦袋,從他懷裡抽出腿,扯上了自己的裙擺,“回去再上藥。”
嘴裡殘留的鮮血帶著一絲甜,白虺偷偷咂摸半晌,竟有些食髓知味之意。
水流被擠壓上湧,氣泡浮向水麵,伏青骨感覺要到井底了。
她掃了白虺一眼,“我方才聽見了。”
白虺回神,“什麼?”
“某人說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胡鬨。”
“哦……”
“哦什麼?”伏青骨想起席玉的提醒,叮囑道“我身份暴露,過後的日子不會太平,你行動也要處處小心謹慎,不要再闖禍。”
白虺反駁道“我何時闖禍了?”
伏青骨將目光移向自己的腿,白虺悻悻閉嘴。
“我知你天性不喜拘束。”伏青骨繼續道“隻要我的元丹化形,就能恢複你的自由之身,到時候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在此之前,暫且再忍耐些時日吧。”
聽到能恢複自由之身,白虺本該高興,可不知為何,一想到要解契,要離開伏青骨,他就高興不起。
不僅高興不起來,還有點生氣,不,是很生氣!
明明最初被她強行融丹之時,他巴不得她早點死,自己好早日得自由,此刻為何卻有些……不舍。
難道他真的像彆的妖獸一樣,臣服於人了?
細想來,他與妖道相識的日子並不算長,同以往的千年歲月和往後的漫長壽命相比,不過須臾一瞬,可他卻覺得像是過了好久。
久到已習慣和她作伴,與她心神相通。
伏青骨見他板著個臉不吱聲,瞥道“怎麼了?能離開我這個妖道,你難道不高興?”
白虺乾巴巴道“哈哈,我高興死了,巴不得馬上就走。”
伏青骨笑問“怎麼,舍不得我?”
白虺嘴硬,“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是怕你過河拆橋,忘記你對我的承諾。”
“若是為這,你大可放心。”頭頂落下微光,快要到頭了,伏青骨道“我答應幫你渡劫,便不會食言。”
白虺輕哼一聲,不再說話。
氣泡浮出水麵,眼看就要破裂,白虺摟著伏青骨的腰,一躍而起,落在了水邊。
夜明珠沉入水底,映出一潭幽水,白虺卻沒心思去撈,他放下伏青骨轉身便走了。
伏青骨忍著腿疼,跟在他身後,邊走邊打量四周。
井底被楚嶼芳收拾過,各處放著月光石,其光柔而不弱,照亮井底,卻並不刺眼。
井中有石台盛接天光,台中蓄水,四圍移植著靈草,還種了幾株水芋,一看便是後來特地補上的。
石台可供小粘糕食用、玩耍。除此外,井下還以靈石、靈寶設下聚靈陣,以彙聚靈氣,供小神蝸修煉。這般用心,足見楚嶼芳對其重視。
伏青骨回望潭水,見那夜明珠正好點在陣眼處,可將山川之力引入潭水之中。
很快,潭中便浮起靈霧。
東海蜃境,便是由靈霧彙聚而成,小神蝸棲息於此,再適合不過了,這四腳蛇也算無意間辦了件好事。
伏青骨抬頭,白虺已衝出井底,她不由得一歎。
白虺的心思,她如何不知?不管是契獸對契主的主仆之誼,還是並肩作戰的同袍之義。亦或是,他因發情而移情於自己,所引發的占有欲。或是,那微淼得難以界定的‘感情’,她都一清二楚。
可一切終有時,何況她諸多因緣孽債纏身,朝不保夕,不該再抓著他不放。
她佇立片刻,繼續上行。
忽然,一道人影又從井口跳了下來,‘咚咚咚’跺著石階來到她麵前。
白虺皺眉盯著她。
伏青骨愕然,“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