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珠洞內的潭水起伏至深夜,伏青骨睜開眼時,手腳皆被纏得死緊,身後親密無間地貼著個溫熱寬闊的胸膛。
難得的靜謐與安寧。
伏青骨並未將人吵醒,白虺察覺到她氣息的變化,將她往懷裡又緊了緊,然後把下巴搭在了她發頂上。
“妖道……”他含糊地呢喃幾句,然後發出幾聲低笑。
這是在做夢?也不知夢見什麼,笑得這般癡。伏青骨催動魂契,閉上眼潛入了白虺的夢境。
白虺的夢,仍舊是在這懸珠洞中,一雙歡喜人,滿地木芙蓉,是他們在幻境中結為道侶的場景。她看著兩人身著喜服,拜天地,盟鴛誓,交頸而眠,不由得露出笑容。
然而,好夢不長,天外驚雷將兩人驚醒,白虺豁然起身,卻猶豫著沒像上次那樣離去,隻緊緊抓住她,將她藏在身後,驚懼地望向洞口。
可此次他沒出去,那天劫依舊沒放過他,一道道地劈在洞口,劈進懸珠洞,將那滿地花紅劈了個粉身碎骨。
伏青骨看著這景象,不由得皺起眉頭,心中不知為何,泛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眼看天雷要劈在伏青骨身上,白虺衝向洞口,硬生生將雷抗下,許久後一道威嚴地聲音自空中傳來。
“白龍,是時候該回來了。”
白虺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一邊苦苦支撐,一邊對伏青骨道:“妖道,你快躲進水潭。”
伏青骨一愣。
聲音消失,雷電再次落下,伏青骨眼前閃過白光,隨後被彈出夢境。
“妖道,妖道!”白虺身子一抖,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卻見伏青骨正躺著看他,似乎若有所思。
他一把將她撈起,死死摟在懷裡,驚魂未定地說道:“嚇死我了。”
伏青骨感受到他躁動的心跳,輕拍他的背,柔聲安慰道:“那隻是夢。”
“是夢就好,是夢就好。”白虺想起幻境中伏青骨死在天雷下的場景,心就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你要齊壽天地,長長久久的跟我在一起。”
伏青骨的手一頓,問道:“方才在夢境中,你有沒有聽見一個聲音。”
“沒有。”白虺搖頭,然後問道:“什麼聲音?”隨後想想不對,捧著她的臉道:“你偷入我的夢?”
伏青骨彎起眼睛,“是正大光明的入。”
想起夢中場景,白虺有些害臊,見伏青骨笑意融融地望著他,有些羞惱地在她兩隻眼睛上各啄了一口,哼道:“亂看什麼!”
“看不得?”伏青骨笑意更深。
白虺對上這眼神、聲音笑容,隻覺得龍骨酥酥麻麻,龍心軟軟塌塌,渾身泛起熱氣兒來,“你真的是……”
伏青骨湊過去在他唇上淺淺撩撥,然後退開,氣如春風地吹道:“是什麼?”
白虺腦子裡炸出焰火,呼吸驟然急促,然後重重地將伏青骨撲倒,狠狠咬上了她的嘴唇,含糊道:“妖孽……你一定是個妖孽。”否則怎麼會把龍勾得神魂俱飛,滿腔塵欲。
伏青骨任由他在身上啃來啃去,心頭卻在琢磨方才在夢境中聽到那道聲音,總覺得那話是說給她聽的。
聽著像是示警,又像是警告。
是青陽君麼?
“嘶。”唇上傳來刺痛,伏青骨定神,就見白虺紅著眼不滿地看著自己,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嘴角,“這咬人的習性什麼時候能改改。”
“誰讓你走神。”白虺湊過來輕吮,“不疼了。”
伏青骨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得白虺心慌,“怎麼了?真咬疼了?我再不咬了就是……”說著,又討好的親了親被咬的地方。
“不疼。”伏青骨歎息一聲,伸手環住他的脖頸,與之唇齒糾纏,身心相交,用彼此的懷抱,碾碎那心頭那絲不安。
待情潮褪去,白虺伺候她穿戴整齊,拉著她浮向水麵。
“我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隻跟我走就是了。”
白虺牽著她掠出洞口,隨後招來一團雲,踩著飄向遠山,最後落在憧憧樹影中。
伏青骨打量四周後,問道:“這是哪兒?”
白虺將一顆夜明珠嵌進夜空,幽華月華紛而下瀉,將山中照亮,卻發現這是片芙蓉林,這時令正值山芙蓉花期,粉白的花骨朵挨挨擠擠地綴在寬大的葉片之中,很是喜氣可人。
“花開在白日,你我大半夜來此就為看這花骨朵?”
“想要芙蓉晚上開花,又有何難?”
白虺攤開手,掌心慢慢蓄起流金,待金光滿溢,他便一手將其捏碎,金光霎時衝向空中,散作粉末落入了芙蓉林。
花骨朵次第開放,紅萼生發,豔豔洋洋,轉眼鋪成一片,花色初為粉白,而後層層浸染上紅,再層層轉為深紅,且開且落,令人心折。
“如何?”白虺眼角眉梢都掛著自得與歡喜,“可堪入眼?”
“很美。”山風拂來,花香襲人,伏青骨微闔雙眸輕嗅了嗅,隨後轉頭對上白虺的雙眼,“美不勝收。”
得她一句誇讚,這功德也不算白獻。
他牽著她去往林深處,深處有座山亭,半埋在花堆之中,環香抱幽,彆有意趣。
白虺引她入亭,然後收回夜明珠,放在鬥拱上雕刻的瑞獸口中,照亮一方幽地。
伏青骨道:“好個所在,可知是誰建的?”
白虺掃去浮塵落葉,拉她坐下賞花,“不知是誰在何年何月建的,隻知此處叫占秋亭。”
“你倒是會找地方。”
花間月,林下風,夜半尋幽,這還是一條懂得風雅的龍。
“那是自然。”白虺毫不客氣地領受誇獎,而後又朝林中吹了幾聲口哨。
不一會兒,四麵便響起了猴子的呼喝聲,又過片刻,不遠處的樹木搖動起來,一隻身量比尋常猴子高大些的猴子,抱著兩壇酒攀著樹椏跳入山亭中。
白虺拔下幾根頭發,頭發在他手中變作白色鬃毛,他對猴子道:“放下酒,去吧。”
猴子將酒放在地上,然後飛快從他手裡薅過鬃毛,攀上一棵樹跑了,不久,等在遠處的猴群,都淅淅索索地離開了。
白虺上前撿起酒,神采飛揚地對伏青骨說道:“你夫君我不僅會找好花、好地方,還會找好酒。”隨後將一壇酒遞給她,“嘗嘗看,好不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