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叔叔提了杯,我馬上雙手端著杯子與鄧叔叔碰了一下,說,這次安平抽三個人,除了朝陽,剩下的兩個你倆應該都不陌生,你們猜一猜是誰,看懂不懂你李叔的心思。
我和曉陽相互看了一眼,曉陽的那個眼神我讀懂了,你笨你先來。
我摸摸頭,說道,鄧叔,我和曉陽都不陌生的人,那應該是安平或者黨校培訓的幾個人,安平的人太多了,每個人都和李叔關係好,社事辦的霍援朝,財政所的董遠印,計生辦的肖仁,我覺得這幾個人都有可能,但計生辦的老肖應該不太可能,畢竟他有時候他不按規矩出牌。如果是黨校培訓的幾個人,我抑製不住興奮地說,叔叔、阿姨,不會是李劍鋒吧。
鄧叔叔樂嗬嗬地看著我,並沒有著急表態,我從鄧叔叔和阿姨的眼神裡已經讀了出來,這不是正確答案。鄧叔叔又喝了一杯,看了看曉陽,那意思是該你了。
曉陽說李劍鋒肯定不可能,這李劍鋒去柳集的事是組織是有考慮的,而且李家和咱們家這個關係,李叔是清楚的,如果李叔說把朝陽和劍鋒同時帶到工業園區,這會讓某些同誌有顧慮,如果李叔當著鐘書記這樣提,估計自己這個組長也去不成,這個李劍鋒李叔肯定不會提。所以朝陽分析得對,人是安平的人。
李叔過去是要乾大事的,自然是要帶能乾事的人,如果說能力,計生辦的老肖能力是首屈一指的,安平今年搞計生又是全縣前三,我們柳集都要倒數了,這老肖雖然不按規矩出牌,但是李叔這個人,會用人也會管人,跟著李叔不會出什麼問題。我猜其中有一個有計生辦的老肖。這朝陽提的社事辦的霍援朝,財政所董遠印我覺得這倆人中規中矩,算不上乾將,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副鄉長孫友福,在黨校培訓的時候我有過接觸,理論功底好,思路比較開闊,這個人為人實誠,又有學曆,隻要稍加磨煉,也是一把好手。
曉陽的話剛說完,我說不可能吧,這肖主任和孫副鄉長不太對付,這老肖欺生,孫副鄉長像個小腳媳婦一樣。
鄧叔叔說,朝陽,你給曉陽喝一杯,你倆有一個人答對了。曉陽馬上朝我擠了擠眼睛,那意思是你呀,就跟著你老婆學吧。我自然是打錯了,兩個人,我就猜了一個李劍鋒,還錯了。
鄧叔叔笑著說,美蘇爭霸,眼看著都要世界大戰,這蘇聯老大哥的戈爾巴喬夫今年還訪問了美國,你說為什麼。
我和曉陽都搖了頭。因為那時候我們都沒有電視,這曉陽也不喜歡聽新聞,所以你問她國際大事,她不是不清楚,而是沒有興趣去了解。
鄧叔叔提起了杯子,說都,看來你倆的格局和眼界還要打開,身在一隅也當胸懷全局,如果你們隻把目光隻放在安平、放在柳集、放在咱們這個縣城考慮問題,那你們考慮問題就很狹隘,你們的思路就不夠開闊。多讀書看報,對你們的未來有好處。這美蘇和解就告訴我們,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何況是我們人與人之間工作中產生的小的隔閡,那又算什麼。曉陽,朝陽,我要提醒你們,要胸懷坦蕩地看待咱們自己的同誌,既然是同誌,我們就有自己共同的奮鬥目標,共同的奮鬥目標就是我們共同的利益,現在的目標是什麼,就是咱們縣改革發展、共同富裕的目標。你們作為基層乾部,就是要圍著這個目標,不要把中心搞錯了,跟著其他人人雲亦雲,特彆是關於鐘毅同誌的事,你們要想著維護縣委團結,班子團結,這樣,你們才是一名合格的乾部,你倆明白沒有。
鄧叔叔的教誨確實深刻,直到現在我回憶起來都覺得這是一個長輩對子女最正確的引導。這鄧叔叔說完,這阿姨又接上了話,老鄧,你看,孩子在家吃個飯你就開始上課。不過,朝陽,曉陽,你爸說得有道理。這些話外人不會告訴你們,這些道理你們悟不出來會走彎路。我覺得你倆就是太順了,人人都講要一帆風順,我看不是,當年特殊年代的時候,你姥爺和幾個同事被批,如果說遭罪,大家都差不多,但是你姥爺是從基層上去的,就扛住了。
有那麼兩三個當時就看不開走了。你姥爺後來又到了位置上,你再看你大舅你二舅也算是身居高位。當初走了的幾個,他們的子女我們也算從小認識,現在很少有如意的,逆境才能出人才,朝陽,我聽你爸說,鐘毅同誌是原則同意你過去,到時候過去過不去,你都要放平心態。在家裡,我們從來不討論這些,但是今天情況特殊,就破了這一次例,老鄧,咱們以後下不為例,孩子的路讓他們自己走,摔打摔打沒壞處。
鄧叔叔微笑著端起了酒杯,思君同誌批評得對,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今天是我帶頭犯的錯誤,來,我帶頭做檢討,一起喝一杯。
夜已深,話未完,看了時間,已經晚上11點,阿姨說今天天晚了,你們就彆回去了,我們說的有點多,你們一時可能理解不了,今天晚上你倆就在這慢慢體會,明天從這裡直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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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曉陽自然不會讓阿姨在“打掃戰場”,我和曉陽收拾了桌子,掃了地,又一起洗了碗,鄧叔叔在旁邊端著自己的保溫杯,慢慢地喝著茶,也不幫忙,也不插話,樂嗬嗬地笑著。這一刻,我覺得鄧叔叔應當是看到了我和曉陽的和睦,看到了我倆的默契。我也看了,這次,鄧叔叔喝到茶葉,也吐了。
躺在床上,曉陽還是蜷縮著身體,讓我給她捂著腳,我說,曉陽,這次鄧叔叔喝到茶葉,好像吐在了杯子裡。
曉陽揪著我的耳朵說,咋啦,咋啦,你說我爸不講衛生是不是,小笨蛋,你還不懂嗎,這是已經不把你當外人了。那一刻,我覺得曉陽的腳很涼,但我的心裡很暖很暖。暖到睡覺的時候,都要笑醒,一夜好夢。
第二天,天沒亮,曉陽就把我喊了起來,說今天要先把兩件事,一是去監察局把奶糖給周衛華,二是去找趙文靜,把土雞給她。我說,咱不是不辦大哥轉正的事了。曉陽說,笨蛋,這雞的事是換的奶糖。我和曉陽一早就出門買了早餐,阿姨起床發現我倆把早餐都準備好了,倒覺得十分意外。阿姨說,鄧曉陽,這是你長大之後,我第一次起這麼早。不錯,年輕人,不貪床就是好事情。吃了早飯,才七點半,鄧叔叔喝了酒要睡個懶覺,我們也就沒有等他。
曉陽拿了奶糖,就往監察局走,在路上,我問曉陽,這鄧叔叔酒喝得不多啊,怎麼還睡著了。
曉陽說,這縣長也是普通人,我爸上班走過去就五分鐘,他可以睡到八點。我們到了監察局,大院裡人不多。我原本以為周衛華他們八點半上班,這個點自然還早。曉陽說這周衛華是個踏實的年輕人,八點差不多就要來擦桌子燒水,這是規矩。等我們到了,周衛華果然在這。見我們進來,周衛華一臉驚愕,竟一時反應不過來,忘記了我和曉陽叫什麼。
周衛華說,同誌,你倆不是那個那個那個…………
曉陽說,咋啦,這就把有關部門的負責人給忘啦。
周衛華拍了一下大腿,說,姐你是鄧鄉長,哥是安平的李主任,我想起來了。
曉陽說這還差不多,還幸虧姐還記著給你拿糖。說著就讓我把兩包大白兔奶糖給了周衛華。
周衛華一臉的不可置信,說,鄧鄉長,李主任,你們真的專門給我送二斤糖。
曉陽說,那是,你說這糖不好買,姐記住了,如果你吃姐就不給你送了,你不是說你女朋友愛吃嗎,把糖給她。但姐這糖不白給,等你結婚的時候,要請姐吃喜糖。
周衛華忙收下了糖,說,姐,能認識你們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到時候我和我女朋友結婚,一定請姐和我大哥參加,到時候你們一定賞臉。
曉陽說,那是自然,上次我就說,咱們衛華是個好同誌,你這個小弟弟我認下了,隻是你們這縣機關的領導,不許看不起我們鄉下親戚。
周衛華一臉羞澀地說,姐,您說的哪裡話,您喊一句弟弟,我這臉上都覺得有光。姐你們這次找不找蔣局。
曉陽說,不找,專門給你送糖。
周衛華感動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說道,你們找蔣局,他也不在,他帶隊去教育那邊收拾人去了。
曉陽忙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說,弟弟,姐什麼也沒問,你什麼也沒說。記住,下次見麵彆那個那個那個了,姐叫鄧曉陽,記下沒。
周衛華說,記下了記下了。說著,我和曉陽就上了車。我說曉陽,去找趙文靜嗎?
曉陽坐在車上,過了良久才說,朝陽,這趙文靜可能已經找不到了,你沒聽小周說,蔣叔帶隊收拾人去了。
我說,咋,蔣叔去的是趙文靜那裡?那意思李叔給我們說的是真的,他們這個事辦砸了?
曉陽滿懷心事地說,李叔這腳急刹車踩得好,又把咱們都給救了,幸虧我當時沒給文靜說死,也勸了文靜,好在文靜在裡麵,不是什麼核心的角色,問題應該不大。
我說,那今天小周要說你咋不讓他繼續說了依你的本事,這不幾句話就打聽清楚了?
曉陽說,笨蛋,周衛華給其他人說這事本來就是違反紀律,如果他說了咱倆聽了也是違反紀律,這衛華還是太年輕了,嘴上藏不住話,下次如果還有機會見麵,咱們要提醒她,免得她犯這種低級錯誤。你看我媽,在家裡飯桌子上都在批評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