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柳集鄉的副鄉長,曉陽負責的是黨政辦和社事辦這塊的服務保障工作,從來沒有分管過工業經濟和鄉鎮企業。當曉陽看到大嫂把雞苗分發給農戶,等到年底的時候在回收過來的方式,激動地直接親了大嫂一口,一頭霧水的大嫂被曉陽親懵了,這種表達愛的方式,在當時的農村,就算夫妻之間也是背著人乾的。
曉陽沒有做過多的解釋,依依不舍地放下小雞就要回縣城。
大嫂說“曉陽,要不今晚吃了飯再走?”
曉陽說大嫂“算了,這小雞太小,不好吃吧?”
大嫂說“這小雞苗,不能吃吧。”
在路上,曉陽說道“朝陽,你知道嗎,大嫂的這個做法,一下把我的思路打開了,咱們辦鄉鎮企業確實太難了,但是咱們可不可以換個思路,掛個地毯廠的牌子,把這織地毯的活分包給農戶,讓他們在自己家織地毯,等到織好之後,再賣給鄉裡的地毯廠,這鄉裡的地毯廠統一收購之後,再進行外銷”。
我思考著曉陽提出的這種操作思路,說道,曉陽,怕是不行吧,這鄉鎮企業屬於集體經濟,和大嫂喂雞的事不一樣,大嫂最多算個個體戶,這雞愛讓誰養就讓誰養。但是,你這地毯廠屬於鄉鎮企業,集體經濟,你這樣搞,這企業算是誰的,這農戶算不算企業的職工,要不要走招工的流程,他們辦不辦執照和手續。
曉陽說道“所以,我們抓緊回家問問爸爸,這樣乾能不能行,如果這樣乾,朝陽,你知道有個最大的好處是什麼嗎?那就是咱們都不用投資,就做個牌子,你說我們搞個小地毯廠,這還要到處找房子,如果這樣搞,那是不是就不用找地方了,解決了廠房、土地、人員的限製,到時候這地毯一買,鄉裡合理的抽成,不就是你大哥說的三贏嗎?”
我說,“農戶是賺了錢,政府也有了抽成,這才雙贏呀?”
曉陽拍了一下我的頭“興奮地說道,笨蛋,這主意大嫂給的提示,你媳婦想出來的,你說不贏能行?”
到了家,曉陽沒進門就開始喊,爸爸,爸爸,爸爸在不在家。
阿姨說“咋啦這是,狗攆的一樣,以前進門找媽,現在咋還找爸了”。
鄧叔叔從書房裡出來,天氣已經回暖,書房正好是一簾陽光,灑下來整個房間都暖暖的。看到我和曉陽這般的高興,鄧叔叔饒有興趣地問道“什麼好事呀,看把你倆高興地。”
鄧叔叔的手裡拿著報紙,阿姨的手裡拿著毛線正在織毛衣。曉陽上去拉著鄧叔叔和阿姨就坐在了沙發上,說道,兩位領導,小李和小鄧有重大發現彙報。
阿姨聽著曉陽這樣說老花眼鏡掛在鼻子上,從眼鏡的上方看著曉陽,說道“有啦”?
曉陽嬌羞地說道“媽,你想啥呢,是工作上的事”。
阿姨一臉嫌棄地一拍大腿,說道“害我白高興了,你看,我這小毛衣都織好了”,說著就要起身。曉陽又把阿姨拉著坐了下來“說道,這真是大事,關係全縣群眾致富的大事,你倆都必須聽,給拿個主意,我們拿不準。”
阿姨看著鄧叔叔,說道“那,我也聽聽?”
鄧叔叔微笑著說“聽聽,聽聽,看看什麼重大發現,能把倆孩子激動成這樣。”
曉陽就把大嫂懷了孕,然後找李嬸談養雞的合作,由李嬸出錢,大嫂買雞,然後免費給各個有意向的農戶來養,年底的時候,再把雞收回來,實現了“三贏”,曉陽又把自己按照這種模式搞地毯廠的想法全盤托出。話音說完,鄧叔叔和阿姨還沉浸在曉陽對未來的描繪之中。
沉默了片刻,鄧叔叔說道“思君,看到沒有,這就是咱群眾的智慧,這就是勞動人民的辦法呀,這些思路,坐著大院的辦公室裡,是把筆頭咬斷也想不出來的。”
阿姨說道“這秀霞真的不簡單,一個識字不多的農村婦女,竟然有這樣的思路和方法,還頗有一點空手套白狼的意思”。
曉陽問道“但是我和朝陽都有擔心,這鄉鎮企業能不能這樣乾?”
阿姨和鄧叔叔相互看了一眼,阿姨給了鄧叔叔一個眼神,那意思,我懂了,你笨你先說,領導最後發言。
鄧叔叔微笑著說“這個方法,你們可以先行先試,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看群眾認不認可,滿不滿意,這土地承包聯產責任製,不就是十幾個農民搞出來的。老人家說得好呀,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至於政策方麵,我看可以先放一放,等到有了效果,再推動政策的鬆綁,這樣,更有說服力”。說完之後,鄧叔叔看向了阿姨說道“思君同誌,你認為那?”
阿姨摘下了自己的老視眼鏡,把手裡的毛線毛衣也放到了一邊,說道我認同爸爸的觀點,還有,以後遇到什麼事,不要亂了方寸,慌了陣腳。這無論好事還是壞事,你倆都得穩住才行。得意不要忘形,失意不要失態,記住沒有。至於這件事,我看你倆要把站位提高,這為什麼發展鄉鎮企業,這事說起來很複雜,但簡單點講,也是上麵摸著石頭過河的一種探索,算是無心插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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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從根本上看,我覺得鄉鎮企業最應該承擔的責任就是安置農村富餘勞動力,這隨著科學技術在農業生產中的應用,以前群眾靠天吃飯,現在有了化肥、有了農藥、有了灌溉,這群眾從土地裡解放了出來。這富餘的勞動力怎麼辦,如果能通過鄉鎮企業或者你們說的這種方式創造財富,增加收入,這就說明路是走對了。至於這條路好不好走,能不能通,那就要看你們試行的本事。這一點,我看你爸爸的思路是對的,沒有成果,不好過多地從政策上乾預。也隻有你們在試行的過程中,才能發現到底是什麼層級的什麼政策阻礙了發展,到時候該建議建議,該調整調整,你倆記住,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隻要出於公心,不是多大個問題。
聽了鄧叔叔和阿姨的建議,我和曉陽都點了點頭。
鄧叔叔說道“朝陽,聽說鐘毅同誌去調研,還專門給你壓了擔子?”
我點了點頭,說道“鐘毅同誌在乾部大會結束後,專門給張書記交代的,要我把我們安平的高粱紅酒廠搞出來,一年之後見成效”。
鄧叔叔問道“那你把精力放在地毯廠上麵,不是耽誤了時間?”
我摸了摸頭說道“不管黑耗子白耗子,能抓住就是好貓”。
鄧叔叔和阿姨都笑了出來“鄧叔叔說,這就對了,鐘毅同誌對你們幾個寄予厚望,這不僅代表的是組織,還是他的個人,鐘毅書記去參加你們的乾部大會,用心良苦。主要還是從安平領導班子團結協作的大局在考慮,你一定要處理好和香梅同誌的關係,維護你們班子的團結,隻要你們團結了,這工作他就出不了亂子”。
鄧叔叔從沙發上站起來,說道“要搞酒廠,我給你推薦個師父。”
曉陽站起來忙問道“咋,爸,你還認識做酒的”?
鄧叔叔說道“鐘毅書記在曹河當縣長的時候,一手把打造了曹河酒廠,這曹河大曲成了地區最拿的出手的一款酒,放著現成的師父你們不去取經”?
我說道“鄧叔叔,這不合適吧,畢竟鐘書記我還沒有彙報的資格。”
鄧叔叔笑著說,你是不好直接去,但是這老張和香梅同誌,可以帶你去。你們地毯廠那個事,要回去和班子裡的領導做好溝通,要相信,組織的力量!
第二天周一,這以前車上的四個人,已經隻剩了兩個人,又恢複了我和曉陽的二人世界。春季,是吉普212的季節,春風滿麵,楊柳飄飄,一抹花草香。曉陽哼唱著最流行的閩南語歌曲《愛拚才會贏》,人生可比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好運,歹運,總嘛要照起工來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愛拚才會贏。曉陽學歌很快,唱歌也好聽,唱到興奮處,滿眼都是情。我們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先到安平,曉陽再開車到柳集。
到了辦公室,還沒坐下,吳姐悄悄地進了門。一臉堆笑地說道“李大鄉長,水我都給你燒好了,這以後天氣熱了,你這煤球爐子就彆燒了,這水我每天都給你燒好。”
看吳姐這樣熱情,我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安平的副鄉長,算是個正兒八經的領導乾部了。
吳姐又伸著頭,看了看門外沒人,就關上了門,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我辦公室的長條凳上。在這鄉鎮大院,每一個副鄉長都有一個長條凳,這是為了方便各村和鄉大院乾部們彙報工作時坐的。
吳姐坐下來,撫了撫自己的頭發,說道“李大鄉長,你知道,你剛到咱黨政辦,就數著吳姐最疼你,咱倆這關係也是最好的,當是吳姐就看好你,早晚得是這領導乾部。現在,你也知道,我們家那口子就在鄉小當代課老師,一個月才26塊錢,這每年還要欠兩個月。吳姐這日子,過得苦”。
我一看,吳姐這是話裡有話,有事找我。我說吳姐,你也算我的老領導,如今有啥,就隻說,是不是想著讓姐夫到鄉鎮企業去?
吳愛枝說“我倒是想讓他去,但你姐夫教書教傻了,還不願意去。李大鄉長,是這樣,你看我在咱們黨政辦,任勞任怨的也十多年了,燒水端茶,掃地抹桌,忙前忙後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社事辦的孫姐,才小學畢業,比我還大兩歲,過年就去了農技站當副站長,雖然沒有什麼用,但起碼說出去麵子好聽。咱這當黨政,也比不上計生辦財政所,伺候人的差事,吳姐不圖利,就想著當個黨政辦的副主任,也好讓你姐夫在村子裡把頭抬起來。朝陽,現在你是副鄉長,這事,你得幫幫你姐和你姐夫。”
其實,吳姐的情況我是知道的,吳姐的對象和我大哥一樣,也是一個代課教師,到現在還沒有轉正。吳姐還算是初中畢業,但是吳姐是工人身份,想當黨政辦主任有些難,但是副主任並不鮮見,其實就算論資排輩,吳姐也有上位的可能。我雖然和張書記關係好,但是這種事情,我不敢點頭,因為確實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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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吳姐,您是知道的,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這剛剛提拔,對這人事安排根本沒有發言權,這事得張書記和吳鄉長點頭才行。我這塊您放心,我一定支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