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我在想,什麼樣的人物能讓李叔說得上一個重量嘉賓。顧不上那麼多,我還是給高春梅打了電話,讓他送了兩件高粱紅的瓶裝酒過來。這是私事,自然要給錢,但高春梅不收,我自己記到了自己的本子上,想著等待合適的時候一起給。其實作為分管鄉鎮企業的副鄉長,這錢不給高春梅,她反而還高興,但是這酒屬於鄉鎮企業生產的,就是公家的東西,不貪不占是我和曉陽的底線,也是阿姨和鄧叔叔的紅線。
下午下班,吳香梅還沒有回來,抓計生工作隻要下力氣,肯定是能抓出成績來的。但張叔確實從來不主動提去抓計生,在張叔看來,因為一個排名,被批評幾句,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搞工業也是師出有名,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也是重點工作,鐘毅書記在安平也提出了“走前列、扛大旗、當先鋒”的工作要求。但主要領導的思路不同,走的路子是完全不一樣的,昨天的文件也已經明確,張叔停職期間,整個安平由吳香梅負責全麵工作。
下午,不到時間曉陽就匆匆而來,曉陽也接到了文靜的電話,說是李叔在縣招待所裡請客,有兩位重量級的嘉賓會到場。我心裡納悶,怎麼又成了兩位,不是一位嗎?我和曉陽早早地到了,就已經看到友福、劍鋒、老肖已經在等待。
見我們進來,幾人自是十分的熱情。
我說道這是什麼局?什麼重量級的嘉賓。
劍鋒說道“先彆管什麼局,聽說你們安平被地區一鍋端了?”
我說道你作為安平女婿,你老丈人都被停職,大舅哥都被帶走了,你還在這說風涼話。
老肖說道“吳香梅玩過火了,咋把老張和你往火坑裡踹,這下縣裡都他嘛的傳開了,大家都在為老張打抱不平”。
友福輕輕地咳嗽了幾聲,用眼神瞟了一眼門口,說道“大聲說道,我是怎麼都不敢想,孫向東的高粱紅能搞出來瓶裝酒。朝陽,現在我們外經委的指定接待用酒就是咱這高粱紅”。
幾人自然懂了隔牆有耳的道理,馬上就把這酒討論了起來。
說了有十幾分鐘,李叔就昂首闊步、意氣風發地走了過來,李叔的旁邊是我的戰友虞家林,也是環美公司的大公子,未來的接班人。這在旁邊我看到了文靜和朱在康,旁邊還有一人,看不清楚,有些陌生,感覺又是很熟悉。
我們幾人也是快速迎了上去,家林看到我,小跑幾步過來。我和家林馬上抱在了一起,互相拍著對方的背。
李叔說道“朝陽,來,再見一見你的老熟人”。我定睛一看,才認出來,是金總。
我忙和金總握著手,金總笑著拍著我的肩膀,用蹩腳的中文說道“您乾了,我隨意”說罷自己哈哈大笑起來。
這金總一行在上次的投資考察會的宴請之中,被我們灌得是酩酊大醉。與我寒暄完,這金總和家林又和友福、劍鋒握起了手。
李叔在我耳邊悄聲說道“我把老張也給你帶來了”。
我看了看,沒看到人,我說人哪?
李叔說道“我們剛從老劉那裡出來,劉縣把人留下了,氣不過,還要單獨再罵一會”。
我說道“張叔得多憋屈,做了好事,當不成好人”。
李叔說道“委屈?倆人一起罵吳香梅那,老劉被老鐘批慘了,老鐘和你鄧大爺在深圳被地區周書記和齊專員批慘了”。
我疑惑地說道“李叔,她吳香梅這麼大能量,為了一個超生戶,能讓周書記和齊專員都冒火?”
張叔說道“格局小了不是,領導氣的點不隻在這,領導氣這倆人怎麼帶的隊伍,這吳香梅越級告老張,為什麼咱們基層的同誌不相信縣裡和地區,要給省裡打電話,連帶著地區也沒麵子,批他倆這班長咋當的,這事怎麼向上級交代。”
我已經接受了調查問話,蘇處長的話讓我已經知道這調查的結論由鐘毅書記來定,忙問道“李叔,鐘毅書記對這個事什麼態度,是不是已經解決了。”
正要說話,老肖喊道,“李主任,等著你來安茶安座了!”
李叔拍了拍我說道“你阿姨專程把我從深圳喊回來,你覺得能這麼容易解決?好了,先把金總配好,吃了飯再說。”
我問道“張叔和劉縣是不是要過來,我去門口等一等”。
李叔說道“老劉和老蔣要陪地區搞調查的人吃飯,給你們的調查報告多用幾種修辭手法,我們這個局,也是給你們善後的局,你去門口接老張”。
我點了點頭,就去了門口。李叔在身後熱情地招呼著大家。
煙沒抽完,就看到了張叔,一個人走了過來,仔細看著張叔,一副黑色的眼鏡架在臉上,皮膚黝黑,頭發都已經有些花白,一身灰色的短袖一條黑色的褲子,穿著不太光亮的皮鞋,雖然被調查了已經兩天。但走起路來還是大步流星,步履堅定,這小個子看起來還是有些精神。
我老遠喊了一聲張叔,忙快步地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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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叔說道“你小子,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還想把自己搭進去?”
我說道“張叔,我咋會讓你一個人承擔責任。”
張叔停下了腳步,說道“朝陽,咱倆就是都心軟呀,但話反過來說,都是咱的父老鄉親,咋能下去那個手。咱以前當兵的時候,保家衛國,保家衛國,咱保的不就是婦孺老幼,哎,算了,不提了,隨他去吧”。
到了包間裡,張叔進門,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大家鼓著掌。這一鼓掌,讓張叔多少還有了些不好意思。
張叔說道“大家這樣,我這個受調查的對象,可受不起”。
金總直接走了過來,緊緊地握住張叔的手說了一句英文。文靜忙小跑過來,進行了翻譯,說道“張先生,感謝您為韓羽公司緊急構築了防水護堤,保證了企業的建設進度,感激之情,一會都在酒裡。”
張叔笑道“這最後一句也是金總說的,文靜,你沒翻譯錯吧”?
文靜笑著說道“金總今天興致很高,這是打算和大家喝到底”。
李叔走過來說道“老張,我今天才搞明白,咱這金總到底是哪國人。這金總父親是南朝的,母親啊是日本的”然後笑著說道“金總,我們一起米西米西”。
金總笑著說道“您乾了,我隨意”!
金總先是打開了一瓶高粱紅,聞著酒的味道,一臉滿足地說著英語。
文靜翻譯說道,就是這個味道,沒想到你們搞成了瓶裝酒,劍鋒先生,你們外貿公司可以把這個酒的國外代理權拿過來,我們願意協助你們銷往國外。
李劍鋒站起來說道“張叔,那我們外貿公司除了賣地毯,看來還要賣酒了”!
張叔笑著說道“隻可惜我們廠房的建設一直沒有到位,這高粱紅的產量一直上不來,這瓶裝酒現在連咱縣裡都滿足不了”。
李叔說道“老張,我可聽說你要找老嚴成立一個建築公司,有沒有這事?”
張叔笑著說道“有這事,在辦理執照了”。
李叔故作生氣地說道“;老張,這可是你的不對了,這麼大買賣也不通知咱老李一聲,咋工業園區咋說也要給你個十萬八萬的入股”。
張叔咧嘴笑著說道“算了,拿了你的十萬八萬的,這建築公司又成了陪嫁的嫁妝了。我們錢已經湊齊了,隻是下一步,可能不關我老張的事嘍,要入股也是找香梅同誌嘍。”
李叔說道可彆提她,咱喝酒,喝酒。
那晚的酒也是持續了很久,家林因為一期項目正式投產,所以來到我們縣城。這金總興致高,老肖先把金總放倒,自己又被朱華康給放倒了,算是遇到了對手。家林第一次見曉陽,與我們喝了很多杯。這李叔端著杯子和朱華康喝了不少,應是交代了什麼事需要朱在康支持。
這十個人喝了二十斤,友福和劍鋒也已是第一批下了桌子的。喝到最後,桌子上麵隻有李叔、張叔、朱華康和家林,我喝得不少,但勉強支撐住。朱華康要照顧金總,就先告退。文靜把劍鋒和友福送了回去。
家林說道“既然都被調查了,乾脆你倆就辭職,我們這正式投產,還差幾個核心的管理人員,張書記,朝陽,乾脆你倆就到這工廠裡來負責,這待遇按上海的副總來拿。”
張叔說道“等我被開除了,虞總,我就來投奔你”。
李叔笑著說道“老張,你可彆鬨了,一個吳香梅你都搞不定,到了環美公司,你可都是女工。”
張叔說道“老李,現在看我回不去的概率很大,你得幫我解決個人到工業園區。”
李叔笑著說道“怎麼,要把老相好安置了?”
張叔說道說到正事又打諢,這個人也算送給你老小子的陪嫁。吳愛枝這次為了我算是把吳香梅徹底得罪了,我回去了還好,我如果回不去,那她一定要換個地方,我想來想去,也就是你那裡合適了。
李叔說道老張,你就放一百八十個心吧,這兄弟這擺了這麼大一桌子,不就是給你這個娘家爹造勢嗎。說完,李叔端了杯子說道“虞總,劍鋒外貿公司海外渠道的事,可拜托了。”
家林說道“李主任,您放心,咱接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何況這事我們環美公司也有利潤,咱們是互惠互利,我們按你的吩咐來”。說罷幾人就喝了福根酒,飯局結束。這家林說要去我的老家安平拜望我的父母,晚上就在這招待所休息了,我們先送了張叔,又是去送李叔。
路上的時候,我問李叔“李叔,您說說,這事鐘毅書記和鄧叔叔到底咋處理”。
李叔打了個飽嗝,慢慢地說道“哎,吳香梅隻是亂打了一通電話,成本很低,但是我們付出的代價可就大了。這事現在十分複雜,也很微妙。你們不要小看這計劃生育後麵的四個字。這事鐘書記氣很大,所以才讓老張先停了職,現在麻煩啊,不從根上處理好,沒辦法向上麵交代,畢竟事實擺在那裡。老張確實沒重視這些工作,又當眾放了人,這已經不是不支持工作了,這已經是在破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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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陽問道“李叔,從根上處理,怎麼處理?”
李叔說道“怎麼,曉陽,你媽沒告訴你們,都是她在安排呀?”
曉陽疑惑地說道“我媽在安排,李叔,你喝多了吧,我昨天讓我媽想辦法,你知道我媽說什麼嗎?讓我們該乾嘛乾嘛,放平心態,讓我們正確地麵對,她也不管,她要去省城看我姥爺,帶著舒陽和恩陽去省城放鬆一下”。
李叔說道“這大嫂,真是外鬆內緊,大內高手了,算了,你媽都不說我也不說了”。
曉陽撒嬌道“我的親叔,您可是最疼朝陽了,這老張和你也是穿一條褲子的戰友,你這不說我們咋好配合你們。”
李叔說道“算了,不說了,你媽根本沒考慮你倆配合,用心良苦啊。我不給你們說具體的,我隻給你們說她是考慮了種種預案和應對的措施,她還要親自去省城,給朝陽和老張去活動,這從上往下,都會給你們理順嘍,隻能說是順便走了親戚吧。”
曉陽和我對視,我倆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說道“李叔,唬人的吧,不可能瞞我們到這個地步吧”。
李叔說道這不能算作是瞞,這叫做“事以密成吧”。
我問道“李叔,這鐘書記給的什麼答案”。
李叔已經口齒不清地說道“沒有答案,態度就是答案”。說罷、李叔自顧自地打起了呼嚕。
我看了看後麵的李叔,著實已經睡著了,我看著曉陽說道“給你大舅不就是打個電話的事嗎?何必大費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