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娛樂項目並不多,夏天的晚上就是相鄰的鄰居在胡同裡搬個馬紮,又或者拿個涼席,就看誰家的門口比較平整,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有的時候,吃飯比較晚的鄰居,還會端著自己的碗,就這樣蹲在人群之中,一邊吃一邊參與這最為樸素的交流會。家長裡短、天南地北,從第一例試管嬰兒出生,到村裡東頭李四家的母豬生了一頭小象這樣的奇聞怪事,包羅萬象,無不涉及。角落裡會有一個大爺拿著一個收音機,放著戲曲又或者是新聞。
雖然那個時候村子裡少數幾家已經有了電視,但是演電影依然會在村子裡引起轟動,不到天黑就在大隊部的門口掛上了一個熒幕,不止小孩,大人也會早早地搬著馬紮和凳子去搶上一個位置,那個時候,大家就盼著天早些黑,天一黑醉醺醺的放映員和有綱叔一起就會開始放電影。
放映員已經換了人,之前的放映員年齡大了,老葛的侄子就到了鄉裡來放電影。工資不高,隻有四五十塊,但那個時候的放映員在鄉裡是一個大家搶破了頭的崗位。社會地位比一般的站所長都要高,到了哪個村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待,村裡有頭有臉的幾個人都要出來陪酒。本來有綱叔喊了父親一起,但是因為我和曉陽在家,所以父親就在家裡吃了飯。
母親道,父親這兩年在村裡是越來越忙了,紅白喜事、大事小情,隻要有酒席,大家總喜歡叫父親出麵站站台,特彆是送親接親,父親雖然不是村長,但現在和有綱叔是一個待遇,都是坐在主桌。母親道“以前你爹抽的是煙葉,現在抽的是大雞香煙了。每次出去都帶回來兩包煙。不過搭出去的也不少,到誰家去,父親從不空手。”
今天放電影,天黑之後,二哥帶著磚廠的會計芳芳一起來到了家裡,我本想著不是二勝邀請的芳芳,這芳芳竟然到了我們家,看來就是榆木疙瘩也知道芳芳的心意。隻是二哥確實有榆木疙瘩了,芳芳到了家,還說著二勝讓你來看電影,你咋就跟著來了我家。曉陽聽到之後,一巴掌就打在了二哥身上,雖然在農村,曉陽打二哥十分不妥,但是曉陽就是曉陽。
雖然天黑,但還是能夠看得出來芳芳的羞澀,也正是因為天黑,芳芳的到來並未引起大家的注意。
曉陽接過來芳芳帶來的布兜,裡麵是麻花和糖糕,曉陽看到之後,忙著招呼大嫂來吃好吃的。喊了幾聲,也沒見大嫂答應。二哥道,我去喊。
曉陽道“你喊什麼喊呀,你去陪著芳芳看電影去,說著就轉身進屋,一手一個馬紮,塞到二哥的手裡”。
二哥一手一個馬紮,道“家裡的雞還沒有喂,舒陽、恩陽,你們陪著芳芳去看電影”。
沒等曉陽拒絕,舒陽和恩陽就各自搬了自己的馬紮小跑了出去,說是去搶位置。
母親走了過來,道“你真是電影裡演的慈溪的老公,鹹豐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那邊有我們”。
芳芳嬌羞地低下了頭,也不說話,用腳在地上畫著圈。
曉陽道“還不快去呀二哥,雞重要還是電影重要。”
二哥看了看芳芳,歎了口氣道“走走走,看電影看電影”。
芳芳這才笑了,跟曉陽揮了揮手。
曉陽笑著回道,芳芳,你們先看著吧,一會我去找你們。
二哥和芳芳一起出了門,曉陽悄聲笑著道“你二哥還不如你,連拱白菜都不會,真是野豬品不了細糠”。
爹在門口應是聽到了,酸酸地說道“老三家的,你知道你的官總是沒有老三大嗎?你說話不中聽啊,豬就豬,還野豬。老二上過大學,不算野豬,說野豬,也是老三是野豬。我看老二是沒看這姑娘啊。雖然是燒窯的,畢竟咋說也是副廠長,我看要不你給你二哥找個鄉長閨女?”
曉陽聽著我爹的話,眼睛一轉,道“爹啊,你這算盤珠子打的冒火星了吧,村長閨女、鄉長閨女、縣長閨女,乾脆給二哥找個地區專員家的閨女”。
爹憨厚一笑,道“這不是我們家的野豬出息了嗎”。
母親端著些碗筷,說道“你個老豬,賣布的沒剪刀,天天胡扯”。
父親挪了挪身子,道“沒文化,說著抓起了桌子上的煙,慢悠悠地出了門。”
見爹走了,大嫂才從裡屋出來,曉陽拿出來芳芳的布兜,取出了裡麵的麻花,說道“大嫂,你剛才去拿了,來,麻花”。
大嫂揮了揮手,道吃飽了,不吃了,我去雞棚喂喂雞。說著也就出了門。
曉陽看著大嫂落寞的背影,也沒說什麼,待大嫂出了門,曉陽悄聲道“估計是想大哥了”。
曉陽幫著母親收拾,被母親喊了出來,道“看電影的人多,你們要去就遠遠地看,彆被人碰著。”
我和曉陽也就出了門,往裡麵走,還有些距離,就已經聽到了電影音響的聲音,聽聲音應該是放的少林寺。我們村演電影,和其他村並不相同,其他村一般就是放上一部電影,也就算了,但我們村要放二到三部,所以看電影的人也就多,來一趟也是不虛此行啊。所以看電影的不隻是我們村,周邊的幾個村的人,也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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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曉陽看著人群,周邊幾個人都不認識,應是鄰村的,這個位置,已經看不到電影。曉陽倒也不是來看電影的,更多的是來看熱鬨。樹上、牆頭上和房頂上,都爬了不少的人。曉陽看看這個,笑笑那個,曉陽個子矮,一眼電影沒看上。
曉陽摟著我的脖子,就要往上爬。我擔心曉陽道“不行啊,彆爬了,這要是碰到了肚子可不得了。”
曉陽道“你是不是嫌棄我矮”。
“大嫂喂的鵝,伸長了脖子都比你高,你說你矮不矮”。
曉陽道“胡說,我咋說還是一米六,大嫂喂的是天鵝啊”
我打開了手電,往後麵的牆上一照,說道“走走走,我帶你去找點好玩的”。說著,曉陽我倆就鑽進了村後的小樹林。
摸知了!
說是小樹林,其實並不小,這是一大片林地,林地的下麵有著不少的墳塋,我們小時候就在這裡長大,不覺得有什麼,倒是曉陽緊緊地拉著我的衣服,不願意鬆手。
我笑著道“你咋能怕成這個樣子,咋說你也算城關鎮的鎮長,應該信的是唯物主義,還怕鬼神不成”。
曉陽道“你倒是不怕,我看這地方,就是剛才少林寺裡麵的那老和尚來了,都得敲著木魚才敢走。這地方不舒服,快走快走。”
去哪裡,天這麼熱,睡覺也早吧?
曉陽道“咱們去看看大嫂吧”。
我看了看距離,道“小路近,大陸遠些,怎麼選擇”。
曉陽輕聲說道“咱又不趕時間,走大路走大路”。
我們穿過樹林,就到了大路,路上沒什麼人,這個時候估計都去看電影去了。到了大嫂家裡,門虛掩著,織地毯的房間裡也熄了燈,看來也是看電影去了。
家裡沒人,應當是在雞棚,我和曉陽就繞了過去,還沒進雞棚,就聽到了大嫂的聲音。
老二,這雞你彆喂了,你快去看電影吧,彆讓人家等久了。
我和曉陽相互看了一眼,曉陽還欲往前,我拉住了曉陽,擺了擺手,就把曉陽生拉硬扯地拉走了。
曉陽一臉不可置信地道“裡麵是?”
我捂住了曉陽的嘴,彆亂說。走了走了,回家!
到了家裡,母親正給舒陽做著衣服,曉陽看著昏黃的燈光下,母親一針一線地做得認真,就說道“媽,衣服彆自己做了,我和朝陽送舒陽去,在那邊咱買就是了”。
媽說道“舒陽上學都是你掏錢,衣服褲子我都能做,沒必要再花這個錢,以後你們的孩子生了,花錢的地方也多。”
曉陽看了看沒有人,道“媽,您覺得芳芳怎麼樣?”
母親笑著點了點頭,道“天黑,沒看真切,這姑娘啥情況,你知道不?”
知道啊,這是咱磚廠的會計,在磚廠好幾年了,性格也不錯。
母親道“我們呀沒啥要求,就是看他倆自己吧,還有啊,咱現在還差處房子,還得張羅著給正陽蓋房。”
曉陽猶豫了下,又道“媽,大嫂最近挺好的吧”。
你們大嫂呀,就是個操心的命,家裡喂了這麼多的雞,還想著搞什麼運輸,說是和她娘家幾個哥哥,打算一起買貨車,去給水窪後麵的那個公司拉貨。
曉陽點了點頭,道“這事我知道,我給大嫂的錢”。
媽聽了之後,稍顯震驚,又低下頭,靠近了曉陽,道“曉陽啊,買貨車,拿得多少錢?你說你們出錢買了貨車,這車咋跑的,能掙多少錢,這以後能算清楚?再說,我看秀霞早晚還是要走的。親兄弟都明算賬,這事你咋算”。
曉陽道“媽,兩輛小貨車,不值多少錢,我看這運輸的買賣以後能乾,大嫂是個精明人,賬上的事錯不了。就算萬一哪天大嫂要走,有這倆車在,大嫂也不受窮”。
我看著曉陽道“你哪裡來的錢買車啊?”
曉陽道“哎呀,領導,這些事你就彆操心了,我這麼多親戚,一個借一點還買不上輛車啊,我可告訴你,這事不許說啊”。
正說著話,舒陽和恩陽就跑來了。到了家,倆人就開始抱怨,地道戰才看了一半,二哥就要我們回來了。
曉陽問道“是不是二哥一直在看電影”。
舒陽道,哪裡呀,才看了一個開頭,人就沒影了,這不剛剛回來,我們就都回來了。
恩陽道就是,他走了,二勝坐在他的位置上,一直和那個芳芳聊天。
母親起了身,道“你倆說的啥呀,我咋越聽越糊塗了”。
曉陽道“好了好了,都洗一洗,馬上開學了,睡覺”。
恩陽道“三嫂,今天晚上我們要和你一起睡”。
曉陽道“行啊,咱們呢一起去找大嫂,讓你們去睡雞棚去”。
正說著,芳芳就來到了院子裡,曉陽和母親趕緊過去。二哥在後麵低著頭,也進了院子。
母親問道“芳芳是吧,咋樣,電影好看吧”。
芳芳猶豫地看了母親一眼,說道“好看好看,大嬸,今天天色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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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道“喝點水再走吧”。
芳芳道“大嬸,不渴,就先回去了”。
母親道“那下次再來,下次再來,老二,快,送姑娘回去”。
我說道“二哥,這麼晚了,芳芳騎車子不安全,你倆騎一個車子走”。說罷,給了舒陽一個眼神。
舒陽心領神會,馬上和恩陽去抱了二哥的自行車。
二哥道“彆鬨了”。
芳芳也沒看二哥,推了車子也就往門外走。
母親道“你才鬨,快去送人去吧”。
二哥道“我騎自己的車”。
話音說完,一股吱吱的聲音傳來,恩陽拿著自行車胎的氣門芯,就跑了。
二哥無奈地看了一眼,隻得出門接過了車子。二哥騎上了車,芳芳揮了揮手,小跑兩步,就這麼一跳,也就穩穩地坐在了後座上,趁著月色,倆人也就去了磚廠宿舍。
母親道“這次看清了,這姑娘真俊,濃眉大眼的,看起來年齡應該也不小了,說不定,和你二哥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