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政法委書記、副縣長、公安局局長李尚武在向周朝政彙報了關於羅騰龍的事情之後,周朝政頗為認同平安縣在對羅騰龍詢問時候節奏的一個基本把控。
周朝政對頗有俠氣的李尚武很是欣賞,也想著將自己擔任政法領導這麼多年的體會與思考與李尚武做個交流。
周朝政語重心長地道尚武同誌啊,這件事我最為擔心的既不是羅騰龍,也不是魏昌全,而是咱們羅老書記的那把製式手槍。按說任何公民都不能私藏槍支,但是羅老是49年以前的老革命,從革命歲月裡走過來的同誌,對槍支有著特殊的感情,這是老領導的精神寄托。你我都清楚,這槍在羅老的手上啊,他就不可能成為違法犯罪的工具。這種事於法不容,但於情就要通融啊,從筆錄上看你們做了靈活處理,就避免了地委和政法委與老同誌之間撕破臉嘛。
我們乾政法的領導,難就難在原則性與靈活性之間的變通上麵。隻講原則而不近人情,那在這個幾千年形成下來的人情社會中是行不通的,隻講靈活而不講原則,那麼大量的冤假錯案會層出不窮嘛。尚武啊,我乾了大半輩子的公安工作和政法工作,毫不誇張地說,從人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裡,我就可以猜到事實的真相,剛才你彙報的時候,沒有完全說實話吧。出了這樣的事,能不給你們縣委政府彙報?
李尚武自認為為人處世、待人接物還算周到,但是這一次和地區政法委的領導周朝政交流之後,就感覺自己和縣委那些小花花腸子早已經被這位領導看得一清二楚。
李尚武沒有解釋,很是坦誠地道周書記啊,這件事我們縣委感覺為難啊,都是一個班子的同誌,我們出麵就沒有退路了。
周朝政隨手拿起了一支筆,晃了晃道千難萬難,隻要領導重視就不難。前路後路,隻要行動就有出路嘛。你們和昌全同誌同在一個班子,他犯了錯,你們要幫助他嘛。
李尚武道朝政書記啊,這個您說得是,我們在認識上還存在差距。
周朝政道尚武同誌啊,人情閱儘秋雲厚,世事經多蜀道平啊。今天我們討論的內容很多,有些觀點啊都是我個人的一些十分膚淺的見解,人嘛,好說己長便是短,自知己短便是長,說的對你聽一聽,說的不對你笑一笑。
李尚武笑了笑道老話說誌正則眾邪不生,心靜則眾事不躁。今天聽了朝政書記的話,受教育啊。對啊,朝政書記,這個羅騰龍身體抱恙,根據看守所的同誌講,羅騰龍供述,是在抓捕的時候……
周朝政哼笑一聲道到底是抓捕的時候?還是在看守所的時候那?乾了這麼多年的公安工作,看守所裡那點東西,還是瞞不住我。好了,事情我知道了,你們按程序積極讓其接受治療就是了。
從周朝政的辦公室出來,李尚武的襯衣被汗水浸濕了大半,自己堂堂的縣委政法委書記,多少也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但是向周朝政彙報工作,自己竟然有些緊張地喘不過氣來,咋說自己也是年過半百,和周朝政也不過是相差了五六歲,而周朝政強大的氣場和壓迫感卻讓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看來,人家能當這地委領導,不是徒有虛名啊。
待李尚武走了之後,周朝政直接讓地委政法委的乾部通知了魏昌全到地委大院來,魏昌全心裡雖然忐忑,還是來了,臨近出發前,又給周鴻基的兒子周海英打了電話。除了通報了自己要去政法委之外,還道大周哥,今天我在縣委,無意之間聽到一個消息,說看守所的人對羅騰龍動了手腳,大周哥,你可想想,羅騰龍的背後可是羅老爺子,沒有人授意,誰敢對他動手。你想想,這些人到底是想從羅騰龍的嘴裡詐出什麼消息來?
昌全,你說的這個動了手腳是什麼意思?
大周哥,我剛才聽縣委辦的乾部講,羅騰龍……,現在已經去了醫院了。
周鴻基兩個兒子兩個閨女都已經成家,周海英是周家的老大,老二周海雄在部隊服役,所以,圈子裡的人都稱周海英為大周哥。
周海英作為副省長周鴻基的兒子,自從得知這羅騰龍被抓之後,內心就一直有些焦慮,倒不是擔心生意上的事,而是擔心羅騰龍的骨頭不夠硬,將魏昌全給抖摟了出來,畢竟這魏昌全是自己叫過去為大家出謀劃策的,沒想到魏昌全心態失衡,意難平之下酒後出了餿主意,而這個羅騰龍像個棒槌一樣,竟然信進去了。魏昌全可以算得上自己在地區最為有力的政治盟友之一,就是按照正常的流程走下去,自己的老父親在臨近退休的時候推上一把,成為副廳級的乾部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通了這一點,周海英推掉了黨委會,直奔省城醫院,周海英作為地區建築總公司的黨委書記,副總經理,在政治上和思想上算是地委家屬院年輕一代比較成熟的乾部,其並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省城的人民醫院,去探望了羅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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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騰雲將母親安排到了妹妹家裡之後,又在省城的人民醫院照顧老父親。
羅老爺子恢複得不錯,嘴基本不歪了,話也可以正常說了。本來羅騰雲不願意將家裡的情況給老父親說,但老父親直接將電話打給了地區公安處的一個老部下,雖然沒有在地區,但地區圍繞著719發生的這些事,自己還是清清楚楚。
作為曾經的政法委書記,知子莫如父,羅老也子也在勸導自己,自己這混賬兒子犯下的事,換作是自己擔任政法委書記的時候,早就嚴辦了。
周海英進來的時候,羅老爺子正在羅騰雲的攙扶下練習走路,看周海英進來,很是高興,自己扶著牆,讓羅騰雲為周海英搬一個座位。
生病住院的老人,特彆是曾經有一定地位的乾部,住院過後有著十分強烈的孤獨感和失落感,既盼望有人來看望自己,也焦慮自己住院呢給彆人添了麻煩。羅老爺子虛弱地道海英啊,你看,你這麼忙,怎麼好意思讓你專門來省城看我這個糟老頭子。
羅伯伯,說這些您就見外了,我和小龍一樣,可都是您一起看著長大的。
周海英說的是真心話,以前的地區機關大院還是低矮的一排排平房,領導乾部和普通的乾部,每家每戶的差彆也不大,都是一兩間平房,大家即是同事也是街坊鄰居。大院裡的孩子從小就是光屁股長大的。特殊年代,周鴻基曾經受到過衝擊,還是身為公安處副處長的羅老爺子為其說話,後來的時候,周鴻基工作忙了起來,周海英幾兄妹沒少在洛老爺子家裡蹭飯。
說了些恭維的話之後,周海英道羅伯伯,我這次來,還是為了小龍的事情來的,羅伯伯,小龍這個人您是知道的,從小就沒有受過什麼罪,縣裡的看守所i麵可是魚龍混雜啊,我而幾個朋友,想了很多辦法,包括我還見了鄧牧為、見了魏昌全,但這事隻有鐘毅書記點頭才辦得成啊,我的意思是,羅伯伯,我陪著您一起,去找一趟我爸,讓他再難,也要給平安縣打個招呼。
周海英所做的這些工作,羅老爺子已經聽人說了,沉吟了一會,羅老爺子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十分堅決地道海英啊,當伯伯的沒有白疼你,這個時候,還能想著拉小龍一把的,除了小雲和雲超他們幾個親姐弟,你算一個。隻是海英啊,我這把老臉,實在是沒有辦法再張口了。
周海英覺得是自己說得太過含蓄就補充道羅伯伯,這個,這個,平安縣的朋友說,平安縣看守所,這個,這個欺負小龍,小龍都已經去醫院了。
羅騰雲道都去醫院了,怎麼回事,他們憑什麼這麼對小龍?
羅老爺子聽了之後,頓時捂住了胸口,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羅騰雲和周海英忙慌亂地給羅老爺子拍了拍背。
羅老爺子揮了揮手道沒事沒事,死不了死不了。我是乾公安出來的,沒你們想得這麼複雜,看守所拘留所也好,監獄和勞改隊也罷,都是讓人學規矩的地方嗎,這個時候,讓小龍學學規矩,長點記性,沒什麼不好,沒什麼不好。
羅騰雲和母親一樣,自小就溺愛羅騰龍,忙道爸,你沒聽海英說嘛,他們是想著從小龍嘴裡套話。這不是往死裡折磨人嘛,這個電話,您必須打給鐘毅。說著,就把床頭櫃上的電話機抱了過來。
羅老爺子道地委書記的時間,是需要預約的,你以為咱們現在打,就能找到鐘毅?羅老爺子沉思了一會道這樣吧,給周朝著打個電話。
常雲超在走的時候,專門將自己的電話號碼本留了下來,上麵就有地委領導的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周朝政一聽是羅老爺子,很是自然地就站了起來,噓寒問暖地關心了老爺子的身體恢複情況。
倆人客氣地聊了幾句後,羅老爺子道朝政啊,孩子不爭氣,給您和地委添麻煩了,王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對羅騰龍,您放心地審,大膽地判,我老羅支持你。
老領導老領導,言重了言重了,小龍的事情怎麼說也是屬於人民內部矛盾嘛,地委和地區政法委,都會在合理合法的前提下,對小龍的事情全力進行照顧的。
羅老爺子道朝政啊,有你這句話,我就寬心了,我老頭子感到欣慰,也感到慚愧,朝政啊,算年齡你也五十六七了,乾完這一屆,就和我老頭子一樣了,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以前工作的時候,忽略了家庭,到老了,還是想著能彌補家庭。倆人就家庭瑣事說了十分鐘,掛斷電話,羅騰雲頗有埋怨地道爸,你這求情的話,咋是一句沒說啊。
羅老爺子道周朝政比我們聰明,電話一打,意思就到了,能做到什麼程度,並不是電話裡說了算的。
周海英又勸慰了幾句,羅老爺子堅持不去見周鴻基,周海英擔心魏昌全,又說了會兒話,就回了家去麵見自己的父親周鴻基。
到了家裡,周鴻基正好在書房,雖然是父子,但周海英麵對周鴻基,和下級麵見上級是一樣的,敲了敲門,得到了應允之後才輕輕地進了書房。
周鴻基抬頭看了一眼,繼續看著報紙,平淡地道你是要為昌全徇私還是要為小龍枉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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