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的乾部隊伍中,不少人心地善良、心直口快的婦女同誌,因為人緣好,心腸好,逐步就走上了領導班子的崗位,但多數也不是重要崗位,都是些工會主席、婦聯主任、愛衛會主任的崗位。誰家有個紅白喜事他們操心張羅,不圖回報。單位有個大事小情,他們也願意為此出頭而不計成本。從現在來看,要說他們政治上不夠成熟也說得過去。縣建設局的工會主席陸佳豔就是這樣的人。
副縣長杜成嶽聽到陸佳豔說的事情之後,一陣地猛咳,不僅麵前的筆記本上噴了水,就連自己的衣服上也是片片茶漬。
陸佳豔旁邊的一位領導忙用胳膊碰了碰佳豔嬸子,好心提醒道,佳豔啊,這個不能說!
佳豔嬸子這才看到了班子裡乾部臉上複雜的表情,意識到自己話說多了。忙又補充道:杜縣長啊,這個,這個我這個人喜歡瞎說實話,你彆往本子上記啊。
杜成嶽從兜裡掏了掏手絹,嗆得是眼淚直流,另一隻手揮了揮道:散會,散會!
從辦公樓走了出來,建設局的班子直接將杜成嶽兩人送到了樓下。
孫漢道:杜縣長,咋說也要吃了飯走吧!
杜成嶽本就不喜歡在各個單位裡吃飯,特彆是自己該說的說已經說了,該吹的吹也已經吹了,看著建設局的同誌送到樓下來,杜成嶽心裡也很彆扭,畢竟建設局的孫漢被調整了,自己這個分管的副縣長臉上也不好看。如果整個班子都被調整了,自己這個副縣長確實是掛不住了。
杜成嶽道孫局長,你過來,我單獨給你說個事情。
自從城關鎮搞了衛生評比活動之後,縣直各單位也動了起來,不少單位都是想了辦法修了小花園,裡麵除了種些牡丹、月季和菊花之外,就是修建好的小型的鬆柏樹。這個季節除了花園裡的黃菊爭奇鬥豔之外,就是鬱鬱蔥蔥的鬆柏樹。
倆人走到小花園旁,杜成嶽十分自然地將一隻腳放在花園之上,說道:孫局長,也在縣裡也是個敞亮的人,朋友也不少,這個碎石的事,要支持縣裡麵,如果你能在這兩天把碎石的事抓緊解決了,很多事情還有轉機,如果解決不了。孫局長,我實不相瞞啊,可能你這個局長的位置,是坐不住的。
剛才開會的時候,孫漢心裡就是七上八下,作為當事人,孫漢比杜成嶽知道的前因後果還要多。這次是碰到了硬茬,建築協會的人惹了鄧牧為的親戚,這周海英又在其他縣插手碎石的事得罪了齊永林,這次如果周海英不給鄭紅旗打招呼,自己必然是要按老杜說的做,抓緊時間把碎石的事情解決了!
孫漢說了幾句表態的話後,杜成嶽又道:剛才這個陸主席說的工人的事是咋回事?
孫漢本以為老杜沒有聽到,看來領導也是知道,這種事情肯定不能在公開場合討論,就道:杜縣長啊,我隻是幫忙了解政策,這種招工的事,誰也不敢亂來不是。不過啊,話說回來,大家對這次招工意見挺大的,縣委書記是外地乾部,負責考試的昌全常委也是外地乾部,他們是和咱們平安的乾部群眾非親非故的,但是咱們土生土長的平安人,誰沒有個親戚朋友啊。杜縣長啊,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咱群眾的意願。您作為縣領導,要反映啊,總要給大家留個口子,照顧一下咱們內部子弟不是。
杜成嶽知道,不少乾部對招工這件事頗有意見,但自己並不分管人事和勞動,副職之間的關係是極為微妙的,孫漢所說杜成嶽自然是心裡明白也不好表態,作為副職的十大標準,到位不越位、辛苦不訴苦、有功不爭功、補台不拆台、彌亂不添亂、諍言不失言早是爛熟於心。
杜成嶽隻是笑了笑道:老孫,這件事我積極地向上級呼籲,你們也要把群眾的呼聲通過正常的渠道和合理的方式,反映給領導嘛!
說了幾句之後,副縣長老杜就帶著秘書一起,離開了縣建設局。
杜成嶽走後,建設局的幾個班子成員頓時將孫漢圍了上來,孫漢的表情也恢複了往日的嚴肅,拿出了建設局一把手的氣勢道:大家淡定一些,要走也是我孫漢走,大不了把我免了嘛!
嘴上說著大不了把自己免了,但心裡卻還是有些慌亂,說罷,就直接回到辦公室,還沒落座就拿起了電話,找到了周海英。
聽到這個情況,周海英也是有些意外地道:漢哥,我的漢哥啊,不要著急嘛,不就是鄭紅旗嘛,又不是不認識,我的麵子他不賣,我們家老爺子的麵子他還不賣嘛。在地區裡,齊永林說話一直是沒有什麼話語權滴,這樣,你把那個建築協會的頭先免了,我這邊馬上請人給鄭紅旗打電話。
聽了周海英這麼說,孫漢懸著的心頓時就踏實了不少,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一種背後有人的精神寄托和心理安慰。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周鴻基在地區當了多年的領導,門生故吏、同事朋友不少都在關鍵崗位上,如今自己也是為了幫周海英銷售碎石,才惹上了縣委書記鄭紅旗。
掛斷電話之後,孫漢就直接去了建築協會。在一棟兩層高的臨街小樓上,門口掛著一塊白色的木質牌子,上麵用黑色的油漆方方正正地寫上了平安縣建築協會幾個大字。這是縣建築協會租用的場地,上麵用於辦公,樓下的四間門麵房賣起了建築材料和五金件。對於普通的群眾來講,根本分不清楚這個到底是正規單位還是什麼性質的部門。就比如供銷社、植保站、土產公司這樣的單位一樣,在群眾看來都是吃的公家飯,端的鐵飯碗。
進入了建築協會之後,走廊裡兩側隔出來十多間辦公室和會議室,裡麵的門牌上也是寫著辦公室、財務科、建築設備管理科和培訓教育科,再往裡麵走還有幾塊牌子。孫漢心裡暗道:這他媽搞得比建設局還正規,老閆還真是個人才。
到了辦公室,老閆正在一個人悶在屋裡,建築協會的人被抓,現在還沒有放出來,彆的不說,自己這個協會的會長八成是乾不成了。
見孫漢進來,老閆死氣沉沉地道:漢哥,這是來摘帽子的吧!
孫漢直接將手包往沙發上一扔,寬慰道:老閆啊,這個協會,無論誰來當會長,還是你老兄說了算。你不發話,這個協會的會長,誰又能坐得穩嘛!
老閆倒是不客氣地道:漢哥,你說這我還是認同的,縣裡兩大建築公司,各個施工隊的頭頭,那個不是在我的手底下起來的,如果不是我,這個協會能成立的起來?
對對對,如果離開你,這個協會也運轉不起來。我看乾脆這樣,你物色個人選當會長,抓緊時間召開個會,到時候你就在協會當顧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