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也不說話,想著她的爺爺。
鄒樹芬的爺爺,是個個子很高的白頭發、白胡子老頭,眉毛也是白的,很嚴肅,不說話的時候,嘴巴是抿緊的。
夏天的時候,穿一件白色洗的不太乾淨的對襟上衣,褲子是那種類似燈籠褲的黑色褲子,隻有在吃飯的時候才會出現,平時都是在他的小房間裡的。
偶爾看到我的時候,會笑一笑,還問吃飯了沒有這類的話。
這兩年冬天在鄒樹芬他們東屋看到的時候,每次他主動說話,都被鄒樹芬的母親打斷,口氣不太好,臉上帶著鄙夷。
我回家的時候,偶爾會跟母親念叨,覺得他們的爺爺是親的啊,怎麼能這樣呢?
母親跟我解釋“這人啊,都是身邊啊沒孩子誇自己乾淨,沒老人呢,誇自己孝敬。再說啊,不能隨便去評價彆人,誰都有自己的難處的。”
對於一個十四五歲的孩子來說,這些話有些難懂,但是我多少對鄒冠海和他老伴頗有微詞,連帶的對鄒樹平和鄒樹林都有些不待見,自己的親爺爺都這樣,如果是我,我肯定對我爺爺好!可惜的是我沒有了爺爺。
現在當鄒樹芬說到她爺爺的時候,我還在等著後續。
“我媽說,如果明年我爺爺去世了,也是一喜。”聽完,我腦袋轟一下的,立馬宕了機,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個,確實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跟任何人都不能,哪怕是我父親和母親,我感覺這個話題有點恐怖,我甚至打了個冷戰。
僵住了,我們都不再說話,就眼睛看著彆處。“我回家了啊,你們倆玩吧。”鄒樹芬一看不好,趕緊從我家走了。
到年前,都沒來我家,我也沒敢去她家,我怕看到她,看到她父母,更怕看到她爺爺。
後來,我的母親生病了,很嚴重,吃藥打針都不好,父親很怕,害怕母親結核發作,村裡的赤腳醫生也建議趕緊去醫院,父親把母親送到了安家河那個鎮衛生院,剛好田家莊那邊的二姨父在鎮衛生院做副院長,父親找了他,他安慰父親“放心吧,姐夫,我一定會幫忙照顧大姐的。”
姐姐請了假,回來給母親陪床,我帶著小妹跟父親在家,做飯、喂豬、做些必須的、我能做的家務,父親忙著他的活計。
記得有一次我烙餅,麵和的有點稀了,在案板上揉的時候,粘的滿手都是,於是又放了很多乾麵,繼續揉搓著,好久之後才能擀開。
按照之前記憶中的順序,擀開了的麵,我放了鹽和油,然後用小手抹抹,趕緊卷起來,團成團,又加速擀開,妹妹的燒的鍋已經快冒煙了,把擀好的餅放進鍋裡,滋啦一下,我嚇一跳,翻過來,烙另外一麵。
這會兒又開始揉第二塊麵,依然加許多乾麵,揉揉揉,再擀開,鍋裡的第一塊餅已經糊了,讓妹妹把玉米秸子拽出來,踩滅火,我又去準備第二塊餅,放了油,抹抹,團團,擀開,放鍋裡的時候,忽然發現沒放鹽;這回火小了,翻一個麵,再烙一會兒,沒糊。
第三塊餅的時候,鍋底的火已經很小了,我也不著急了,仔細的揉麵、擀開、放鹽和油,團起來,擀開,烙,各個順序都很好,火就是小一點,但是沒糊,也有鹽味,很激動,終於烙好了一塊。
我起出來這塊餅,又放點白菜絲的湯,吃飯的時候,給父親和小妹吃的是第二塊和第三塊,我自己吃的第一塊糊的,把那層黑乎乎的皮剝掉,也能吃。
從那之後,我覺得我會做飯了,小妹也會燒火了,於是我們倆配合;我做飯、沏豬食,她負責添火;甚至我洗衣服的時候,她在旁邊也幫我洗洗毛巾枕巾襪子什麼的。
後來開學後寫作文,把這段經曆寫了上去,索老師還表揚了我,說一看就是真實發生過的,他把作文給大家念了,還分析了細節,他說沒有華麗的辭藻,但勝在比較真實,細節也描寫的到位。
母親住了一周的衛生院,然後就回家了,但是吃的不多,瘦的厲害,那個二姨父還批評她,說再不好好吃飯,以後會老生病的,因為營養跟不上,甚至問姐姐我家是不是生活特彆的困難,姐姐沒太好意思回答什麼隻是笑笑。
母親出院後,姐姐又回去上班了;父親也不讓母親死氣巴列的跟著剝桑皮、捆條子啥的熬夜和做力氣活,說寧可少分點錢。
過年前兩天,皮坊結束了所有的活計,因為附近很多桑條都被我們這邊的人買走了,彆的村也有做皮坊生意的了,另外就是紙廠壓價厲害,所以乾脆就提前結束了勞作,安穩的過個年。
二叔在臘月的時候,也跟著堂叔和堂嬸他們進掛曆賣,有特彆便宜的書或年畫,他也進貨然後賣。
最開始是二青跟著去趕集賣貨的,可是二青不會算賬,也不願意看攤,後來就不去了,剩下二叔一個人來回忙活。
堂嬸對於二叔跟著他們的一起賣掛曆賣年畫多少是有些怨言的,畢竟一家賣和兩家賣,多少是有些影響的;於是大堂叔就開始拓寬他們的進貨渠道,總之是熬過了這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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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賺了錢,除了過日子,就是還買房子的賬,但是畢竟收入有限,花銷無儘,能還的不是很多。
後來他看到三太爺家的那個大堂伯找了縣城的二堂伯夫妻倆,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將他家的老大送到了縣裡的水泥廠工作,於是二叔也找了二堂伯他們,想請他們安排二青也去工作,但是第一年齡太小了,二是連小學都沒畢業,人家不要;最後隻能作罷,不過回到家裡的時候,跟二嬸嬸吵一架。
過年的時候,大多人家都有肉吃也有白麵餃子了,過年的時候,鞭炮也會在村裡響的此起彼伏,偶爾半大小子們還會悄悄的從家裡拿出零散的鞭炮,時不時的點幾個,嚇唬嚇唬彆人。
村裡的驢車、牛車逐漸多了起來,相對養馬的艱難來講,驢和牛比較好養,也好用,還能造糞,一舉多得。
還有一個是,隨著村裡的人對花生、豆子這類經濟作物的高度認知,人們對於分到的樹行對田地和產出的影響,很多人悄悄的開始了砍伐板栗樹,因為板栗的年收入是低於花生或者豆子這類的,甚至都比不上玉米的收入。
不過,桑棵地邊上的梨樹、山楂樹還是都留著的,頂多剪枝剪的苦一點,儘量不讓樹枝遮了土地、影響了莊稼的成長。
包括路邊的楊樹,很多人都從樹乾中間切了一塊樹皮,就看第二年是否能活了,因為這些楊樹長的很快,也會遮擋陽光和風的。
更有人家,把舊有的鄉間土路留的窄的不能再窄,隻為了可以多種三撮花生、兩棵玉米,甚至在路邊調出深溝來,防止人來車往的壓實了邊上的土地。
如同八仙過海,各儘所能,各顯神通,隻為糧食和碎銀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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