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098年4月28日5:14a
地點血漿平原
天氣晴
一支龐大的軍隊近乎是憑空出現在這裡,旌旗展開,沉寂的戰爭機器再度轟鳴。
食腐者之王落在一座突出的源石粗礦前,牧杖向前伸出,點在源石晶體上,杖尖生長出充滿生命力的枝丫,散發瑩綠的輝光。
伴隨著沙石崩解的異響,源石粗礦單薄的晶體外殼迸裂,高能源石氣體噴射而出,內部的礦核飛快崩解,再然後是外殼,最終,一座小山大小的源石粗礦化作一攤散沙,而活性化釋放的能量,則流入食腐者之王的牧杖。
孽茨雷向四周看了一圈,極端環境下的荒漠,除了貧瘠的沙土,也隻剩下凸起的源石了。
孽茨雷又向下飄落,終於在地上找到一小塊野草,杖尖立刻懸在野草上空。
翠綠瑩光在枝丫中消散,由內向外,施渦狀的枝丫像擠管子般彙聚在尖端,愈發濃鬱的生命凝固成液滴,自然下落,又悄然沒入野草下的黃土。
於是野草瘋長,斑駁的源石結晶躍上它們的表皮,直至破碎,留下一座營地。
孽茨雷飄進指揮所,王座紮在枯枝地麵上,向前延伸出一張木桌和兩排椅子,桌麵的起伏上色,也就成了一張沙盤。
孽茨雷仰坐在王座上,視線盯著沙盤上的布局。
每一隻食腐者的思緒流入思維網絡,他們的宗長坐在名為“枯朽王座”的核心節點上,對各旗下達對應的命令,沙盤中的小建築也在不斷增多改變。
兩排各三張座椅的主人還在忙活自己的事情,孽茨雷靜靜地盯著沙盤,突然悠悠一歎“杜卡雷,你倒是給自己留了個羽不拉屎的好地方。”
這片無名荒野是孽茨雷特意挑選的地點,因為這裡在七號世界的名稱,叫血漿平原。
七號世界的泰拉正處於開拓潮,原本被視為極端環境的土地不斷被科技大爆炸的泰拉各國開發,血漿平原就是鮮血王庭劃下的種植基地。
血漿平原因卡堤亞博士研發的血漿果而得名,是為研究開發代替血液的動植物而存在的農業實驗基地園區,非血魔初入其中都會被濃烈的血腥味熏壞鼻子。
孽茨雷作為農業部長對那裡較為關注,血魔們把產業運營得很好,平原生機盎然,他和小黍常去閒逛,“順便”“借”“一點”種子。
就正常的想,鮮血王庭與枯朽王庭是十王庭中唯二繁盛的王庭,哪怕卡茲戴爾共和國成立後失去了諸侯的位子,成了沒政治權力的世家大族,本身運營帶來的錢財和枝繁葉茂的關係網也足夠啃下數片上等的土地了。
孽茨雷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也認為和他一樣會運營的杜卡雷也會這麼做,所以才把戰場選在這片無名荒野,想要借著資源臨時擴大己方優勢。
結果這裡是放在卡茲戴爾都算破的破地。
沒有生機盎然,也沒有源石粗礦,方才的野草和源石是方圓千裡唯一的孤本,差點讓孽茨雷連營地也搭不起來。
就在孽茨雷回憶自己那帥得掉渣的風流公子生活與無憂熱血的年輕義氣的時候,一陣空間上的異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食腐者之王不悅地停下年輕時與杜卡雷等人行俠仗義的回憶,將感知罩向異常波動傳來的地方,隨即歎氣,在王座上正經坐起來。
打頭陣的是阿米婭,她在迎向孽茨雷視線時有所躲閃,但堅持著不去退縮,後麵有意跟在後的王庭之主們相繼進場。
邏莉絲神清氣爽的樣子,呼吸較為急促,大抵是去揍什麼人了;變形者一如既往戴著溫和的微笑觀察周遭的環境;霸圖斯和漢阿米帕倆土木兄弟是肩並著肩進門的,門框上留下灼痕和石屑;最後頭的博卓卡斯替對老師低頭表示問好,順勢擠進低矮的房門。
不過我好像忘了什麼人?應該有六張空椅子啊?
孽茨雷向一張座椅看去。見瑞薇爾正麵無表情地望著他。
啊對!新上任的獨眼巨人卜師,曾和自己在王帳下討論應對聯軍的布防策略。
孽茨雷暗歎自己腦子在種田生活中生鏽了,卻詭異地未曾注意到瑞薇爾的罵罵咧咧。
“我一直都跟在你旁邊呐!真是一個大混蛋!”
“你個混蛋作者不用一直強調我存在感低的事,反正也沒有人會在乎一個虛擬角色。”
“不會吧又來!?好一個詭異地未曾注意到,我要的戲份不是這種的呀!”
瑞薇爾抱怨一會兒就安靜了,她早已經曆了許多類似的事。自己的話不是被當做不可名狀的瘋言瘋語轉瞬間遭人遺忘,就是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在講話,她早習慣。
額間眼瞳狀的綠寶石轉動著,瑞薇爾呆靠在椅背上。
她堅信自己一定會成為一個主線上的主要人物,她的能力的意義一定非凡,隻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五人落座,孽茨雷抬頭環視四周,說道“各位的任務都完成了嗎?”
邏莉絲翹著二郎腿,腳尖一直點著,肉嘟嘟的腿肉隔著輕薄的黑紗布彈來彈去“我原以為是我留守在卡茲戴爾城管著那群吃到棒棒糖耀武揚威的傭兵崽子們,但你卻讓另一個你去維持秩序,反倒讓我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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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茨雷,你也知道,女妖和巫妖一個路數,都不太懂軍事問題,我恐怕幫不上忙。”
“現在我要硬碰硬的進攻,而且戰略布置什麼時候需要彆人來管了,我現在不需要上前線,指揮我一個人就可以處理。”
在維多利亞戰場需要孽茨雷自己上場微操和升起場地優勢,但對付海嗣,他可不會蠢到用枯枝山脈抵擋肆慮的熔岩浪潮,現在的戰局不適合枯朽巫術發揮。
“可我真覺得切斷聲波沒什麼意義,算了。”
邏莉絲感受到孽茨雷的冰冷視線,決定暫且靜下剛揍人後活潑的嘴巴。
“反正我從小到大都不如你們聰明,想必你這麼做一定有什麼深意,隻不過我理解不到。”
孽茨雷看向漢阿米帕,並隨口回道“邏莉絲,一千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注意形象。”
哪知邏莉絲滿不在乎的彆過腦袋“小哀梵現在不在這裡,邏莉絲可不是溫良的母親了。”
況且這個歲數還活得那麼累,遲早會瘋掉的。
邏莉絲眼底閃過疲憊和恐懼,不過她已經偏過頭了,沒有人注意到。
漢阿米帕在孽茨雷看向他時就迅速調整好了措詞,在深呼吸後,哲匠用沉靜的語言彙報。
“至純源石和加工石材已經儘數搬上逐腐獸戰艦,隨著巫妖最後的絲線傳送到營地後方,現在各王庭的親王將巫術刻印在銘刻石柱上,由戰士們布置在指定地點。
自卡茲戴爾城出發的移動銘刻石柱也在支援此處的路上。
這麼粗陋的玩具居然會成為計劃主力,孽茨雷,你就不能多搞點高速軍艦過來?”
“那兩台逐腐獸是我順手做的,誰能想到我們會淪落到陸軍獨戰?”
孽茨雷心中也煩悶起來我也想海陸空三位一體,但誰讓卡茲戴爾利益吃得多呢?
悖論引擎在隔壁雷姆必拓,海龍指揮艦和護航艦隊在伊比利亞地底下,就隻剩下一群陸軍供他指揮了。
他堂堂食腐者之王,戰爭之神,這輩子就沒打過這麼憋屈的仗!
霸圖斯則放下古樸的青銅大劍,彙報說“烜將和他們的法術造物對警備工作意外擅長,恐怕不會鬨出亂子了,相反,他們會做的很好。我或許應該讓他們自己負責研究室安保的,也好省點經費。”
博卓卡斯替緊接著彙報,啞灰色長棍和盾牌坐不離手“溫迪戈戰團已做好戰鬥準備,我們可以平替導彈部隊,處理高威脅目標,食腐者之王閣下?”
孽茨雷經愛徒呼喚,才回過神似地點頭“嗯,我大概了解情況了,各位都先回到戰鬥位置,變形者,阿米婭殿下留下。”
邏莉絲、漢阿米帕、博卓卡斯替,霸圖斯和瑞薇爾在打過招呼後各自離開了,指揮所中便隻剩下孽茨雷,阿米婭,變形者三人。
“食腐者之王閣下,請問我能夠做什麼?”阿米婭見大部分人都已經離開,麵色猶疑。
孽茨雷默不作聲,突然間,他一把將右手邊的阿米婭抱進懷裡,熟撚地揉搓兔頭。
“等一下!食腐者之王閣下!您……您這是在,在做什麼!”阿米婭一時間僵成了一根。
“殿下,您先聽我說。”
孽茨雷語氣認真嚴肅,竟直接震住了想要掙紮的小兔子,冷靜下來後,阿米婭發覺對方沒怎麼用力氣,也不著急逃脫了。
“我接下來要軍隊在行軍中以大地為承載物銘刻法陣,但軍隊隻在我手下訓練了一個月,不足以完成準確無誤的銘刻工作。”
孽茨雷說道“我需要借助殿下的王冠,用王冠龐大的算力計算出目標軌跡,再通過食腐者網絡連接靈魂,把結果投射到大腦的視覺中樞。
換一個年輕人的說法,給戰士們裝上拋物線可視化和路線指引,就像打遊戲一樣。”
還有這種用法!?阿米婭的大腦再次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可這不需要我坐在您身上的,我現在就下來。”
“不用了,這樣更方便。”
阿米婭試圖掙紮,但孽茨雷隻是略微對腦袋出手,阿米婭就暈乎乎地倒下了。
變形者在一旁揶揄“食腐者之王,一千多歲的人了,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注意形象。”
“殿下最近精神狀態不佳,縮在特蕾西婭身邊不出來,不然我哪會叫異界人配合作戰。況且其他人都不在這裡,孽茨雷可不是戰爭之神了。”
可憐的阿米婭,竟因為自己私自的報複之舉受到了如今的屈辱。
“杜卡雷閣下,您說的對,做能力之外的事真的會受到報應的。”阿米婭如此想著,放棄了抵抗。
孽茨雷的身體早就是枯樹乾了,觸感像是木質躺椅,本人則升起老爺爺的氣質,阿米婭有點放鬆。
血魔大君也是,食腐者之王也是,怎麼都揉我的腦袋,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食腐者之王,我也有與阿米婭相同的疑問,我有什麼能做的嗎?”變形者好奇地眨巴眼睛,“我們現在正在阻攔地下水道中活動的海嗣,我沒有太大的能力幫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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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形者,現在你能發揮的作用,至關重要。”
孽茨雷一麵揉著小兔子的腦袋,一麵說道“兩個世界的眾魂都各自找到了歸宿,沒有他們的協助,獨眼巨人的預言會被限製和扭曲。我希望你與瑞薇爾配合,補全部隊的指揮體係。”
變形者先是睜大雙眼,擺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隨即又微笑,眼睛閉上,彎出兩條月牙。
“讓我們補充橫向信息嗎?我們知道啦!”變形者集群一口答應,但又話鋒一轉,“但我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
“瑞薇爾哪去了?”
孽茨雷搓兔頭的手一頓。
“我現在就叫她回來。”
——
地點血漿平原——前線
光禿禿的荒原上,連源石結晶都不曾突顯的平坦,烈日的光和熱傾泄而下,無聲的炎熱在大地上,在沙土上翻滾著。
直至明亮的天色突然暗下,如同老天爺在這一瞬間打了嗑睡,在地平線的儘頭,一股冷冽的,濕潤的味道蔓上熱浪滾滾的土地,貧瘠的沙礫仿佛都發長出了菌子。
空中祭壇的操作員按住全覆蓋的鋼盔,透過環烴聚質俯瞰下方沉默的軍隊,他們與古老的沙土融為一體,了無生機。
天色愈來愈暗了,祭壇的聚能源石結晶在陰沉的空間拭去灰塵,再度亮起攝人心魄的紅芒,操作員猛地抬頭,視界的儘頭,“天災雲”遮蔽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