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遠稱不上一片草原,褐黃的乾土地,星星點點的苔蘚,極少的枯樹又矮又瘦,比起空無一物更適合稱其為一毛不拔。
可終究是生命的足跡,視界延伸,直至遠方都沒有源石粗礦的身影,替代它們的是隆起的山丘,山丘上是融入大地的小草,以及融入小草的倆隻天使。
索菲婭和黛夕安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山丘上,而注意到四周荒野環境的兩人迅速臥倒隱蔽。
黛夕安抬出自己的狙擊銃,一邊調整狙擊銃一邊說道“方圓五千米,活物大多聚居在地下,西偏北13度,一群磐蟹,共68隻,一隊人類,共278人,人類正在接近,預計在……”
“七百到八百米的位置對吧?我看到了。”
索菲婭從自己隱藏口袋繁多的皮大衣裡勾出來一頂望遠鏡,她同樣調整焦距,然後順著妹妹指明的方向看,幾經波折後,盯住一處黃土不動了。
“小安,你是怎麼確認這些是磐蟹的?”
“它們的模樣,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
索菲婭聽罷打過哈哈,隱晦地觀察起妹妹的麵部表情,理所應當的是冰塊臉。
“這些磐蟹個頭挺大的,應該是特殊品種,要是落進埋伏圈裡肯定凶多吉少。”
索菲婭望著一條長長的隊列往磐蟹的埋伏圈裡走,仿佛起了興致“小安,還記得我們寫的故事嗎?這些人恐怕就是……”
“我在這裡架住火力點,你去探路,是敵是友你來決定,我隻想殺掉這群磐蟹。”
黛夕安立刻同意,她嘴邊的弧度向上彎起,看來是真心為索菲婭的決策高興。
口是心非,不愧是小安。
索菲婭明著投以揄挪的眼神,她緊接著爬起身,向著遠處的戰場百米衝刺。
磐蟹群在有足夠的獵物進入埋伏圈後就會立刻起身,那些看起像是石子的眼睛一閉上,黃土就在他們覆蓋著苔蘚的甲殼上剝落,頗有起伏的荒地眨眼間冒出數十個大坑。
隊伍領頭的溫迪戈腳下晃動,但在磐蟹完全站起之前,他就下砸盾牌給它開了瓢。
屍體倒下的聲音在落石轟隆中微不足道,十六位全身異鐵甲的哥利亞拖刀士邁著整齊的步伐自隊伍後方趕來,法術的輝光凝在刃上。
慣性帶起身體,他們一躍而起,大刀自下而上卡進磐蟹堅固的外殼,刃邊的法術外殼在下一刻爆炸,一舉清理了十六隻磐蟹。
“所有護衛隊!保護同胞!向後撤退!”
領隊渾厚的怒喝聲清晰可辨,隊伍中沒有人吵鬨,發呆也不曾有,薩卡茲們背著物資向來時的方向飛奔,顯然這支隊伍已經久經荒野淬煉。
但還不夠!兩條腿跑不過四條腿,更彆提他們還背著物資,而這群磐蟹強度高得不正常!
赫伯特心裡不住地罵街拖刀士最高速度下的斬擊甚至能擊破一位神民將領的法術防禦,但這群磐蟹卻防住了!
哪來的天頂星外殼,這根本不源石技藝,分明就是幻想故事裡跑出來的奇行種!
被爆炸炸開的磐蟹流出滿地的內臟組織,一旁的赫伯特全身都是血,他一晃腦袋,把麵甲上影響視線的血漬和內臟甩到地上,沒有握盾的左手鐵甲紮進磐蟹屍體的一條節肢,濁霧彌漫,屍體內的生物質被溫迪戈的食人巫術傾刻煉化!
赫伯特肌肉隆起發力,磐蟹的六根尖利肢體被盾牌齊根斷裂,他一手持盾,一手抓住一根後肢,像投搶一般拋擲出去,一連六次,次次命中靶心。
追逐隊伍的磐蟹僅剩6隻了,赫伯特隻能祈禱約斯頓能把它們全部處理掉,他們不能再死人了。
至於剩下的45隻磐蟹自然是圍在了赫伯特身邊,比起全部去追獵物,它們選擇圍獵一位戰力高強的溫迪戈,極其不合常理。
“遠逐者在上啊!這還是磐蟹嗎?”
赫伯特懷疑是有敵人馴服了這群野獸埋伏他們,但他沒有感知到一絲一毫的法術波動。
他突然沒來由地想大笑一番,這片大地的惡意出乎意料地要置他於死地,是應該笑的。
領隊沉下眸子,心中思緒翻動我一定是活不了了,這些磐蟹長這麼大,一定是有充足的食物和水源,若是能將它們一同殺死,隻要隊伍能成功回來,這地方就能讓他們好好修整。
如此想著,赫伯特摸向他枯枝一樣的雙角。
嗖!
金石相撞的脆響嵌入一隻磐蟹的腦門,嘩啦啦的繩索發出尖銳的爆鳴,看外表不出十歲的奇怪小女孩大喊著撞上鐵製的外殼。
然後這小女孩啥事沒有,反而是磐蟹的雙眼炸開了!
赫伯特滿頭問號,這一瞬間他的天塌了!
而在磐蟹的豆豆眼湧出血裔觸手的那一刻,他的天又被補好了——原來是巫術師。
索菲婭對溫迪戈大叔的情感波動隻是覺得有趣,薩科塔甩出大拇指外側的巫術結晶體,晶體爆炸再一次抬走一隻磐蟹。
“這位溫迪戈先生,有信心把它們殺光嗎?”
赫伯特看著磐蟹血裔頭頂開心的笑臉,舉起他底邊開刀的合金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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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前輩相助!”
……
解決這群磐蟹並不算困難,它們圍獵一位溫迪戈精銳戰士剛剛好,但加上索菲婭,力量對比就全失衡了。
背靠磐蟹血裔分擔壓力,赫伯特縱使攻擊力不足,恢複能力與範圍真傷光環也能讓他成為無情的站樁機器,盾牌一架,便是回合製遊戲。
索菲婭隻需要隨地亂飛開罐頭就可以了,而趕過來支援的薩卡茲們考慮的就很多了。
在磐蟹群還算熱乎的屍體堆旁,整理完戰利品的索菲婭與赫伯特相對而立,雙方之間不能說是坦誠相見,也能說是刀刃相向。
血裔磐蟹蹲伏在薩科塔身旁,索菲婭臉色還算好看,仿佛被刀指著的不是她,赫伯特正試圖讓同伴相信索菲婭是同胞,畢竟她會鮮血巫術。
“赫伯特隊長,異族用其它方式使用巫術的情況不算少見,況且,這位小姐的種族我聞所未聞!”
巫妖上下審視著索菲婭懸浮的光環,懸浮的發光碎片,作工精致的衣服,與其說是薩卡茲,還是劃分到神民貴族裡頭更合適些。
“約斯頓副隊,你得為自己的話負責。”
赫伯特再度強調“她救了我的命。”
約斯頓依舊保留意見“小姐,你可以帶一半的戰利品離開,請原諒我們不能好好招待你。”
留一個可能是異族的生物在隊裡可是極大的麻煩,約斯頓並不想冒風險“在此道彆對所有人都好。”
索菲婭細細感知對方近三百人的情感,自知第一次接觸效果一般的她沒有自討沒趣。
“沒關係,謹慎些在荒野上能活得更長,有緣再見。”索菲婭點頭表示理解。
就在此時,薩卡茲隊伍後頭傳來一陣嘈雜的呼號,並向隊首逐步靠近。
“讓一讓,讓一讓,醫生辦事,閒人退散!”
等那自稱醫生一露頭,索菲婭,赫伯特和約斯頓的嘴角同時一抽,拖刀士們雖然戴著頭盔,但從顫抖的雙肩上也能看出來,他們在笑。
一位胸比索菲婭都平的血魔用她那僅有一米五六的個頭攔腰抱著一位一米九三的獨眼巨人小姐,腳步有力,定然是健步如飛。
“抱歉抱歉,一口氣跑太遠了。”血魔天真地笑著,也不看現狀,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索菲婭不禁脫口開出“這是血魔嗎?”
那血魔一聽這話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蹦三尺高,獨眼巨人小姐便順勢站回大地,紅著臉向遠離炸毛血魔的方位移動幾小步。
“誰說血魔就得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我是醫生,非戰鬥人員懂嗎?我——”
血魔怒目圓睜的臉一見索菲婭就僵住了,兩眼一翻直接換了一副麵孔“我叫伊格麗娜,是這支遺跡探索隊的醫生,您叫我小伊就好,大人,敢問您貴姓……”
嗡——哢嚓!
伊格麗娜滿臉堆笑地向索菲婭緩步靠近,隨後一顆裹挾著法術外殼的銘刻彈飛速下落,在她與索菲婭之間開了一個貼著雙方腳尖的大洞。
“……姓?”伊格麗娜半張著嘴,說話都不利索了,“不,不是吧?有,有……”
“狙擊手!伊格麗娜,她是薩卡茲嗎?”
赫伯特再度架起盾牌,緊盯著七百米開外的土丘,約斯頓手伸進長袍,就連弱氣的獨眼巨人也悄悄把手移向貴族刺劍的握柄。
眼再不好使的人也能看出現在氣氛的緊張,伊格麗娜連滾帶爬地擋在索菲婭身前,失聲大喊“是,絕對是!”
血魔抽身扶上磐蟹血裔,向隊伍慌張介紹“你們看這血裔的色澤和能量分布,純!太純了!簡直是完美!”
緊接著,血魔又湊到索菲婭身旁,一臉陶醉,但沒再挨子彈“嗯~多麼高貴的氣味!大人,您是哪個家族的?這氣味怎麼有點熟悉?”
索菲婭緊皺的淺眉鬆緩下來,心中無奈這小安是想打就打呀!嘴裡說著要要打磐蟹,結果一銃都沒開,現在坑姐倒是勤快。
“我的父親是血魔,哪個家族我不方便說,以及我叫索菲婭,剛剛攻擊的是我的妹妹。”
伊格麗娜的雙眼咕嚕一轉,竟突然後退,掩麵低泣“十分對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血魔身後的薩卡茲也同時交換起眼神,索菲婭剛放鬆的肌肉又開始抽搐,同時抽搐還有她的血管。
“你們在想很失禮的事情吧?”
“怎麼會呢?索菲婭大人,小伊不敢。”
伊格麗娜趕忙轉移話題“索菲婭大人,您是有何要事在身,為什麼找上了我們呢?”
“這個嘛~”索菲婭雙手叉腰,“我是報災使者卡茲戴爾舊時對天災信使的稱呼,見到有同胞中了野獸埋伏,就趕過來幫忙了。”
索菲婭語氣自信肯定,好像就該是這麼一回事。
正所謂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這年代天災信使還沒有正規管理,隻要她會天災學知識,誰又能說她不是天災信使呢?
伊格麗娜在心底驚訝,麵上作出崇拜的神情來“原來是大人還是咱的救命恩人,這怎麼好意思呢,您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同胞之間互相幫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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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菲婭聽罷借勢提出自己的目標“其實我們姐妹二人的物資都消耗完了,但上頭給的任務還差點時日才能做完,所以能不能讓我們借住一段時間?期間你們有麻煩我們也會一並解決。”
“當然歡迎,我也是報災使者!”獨眼巨人興奮道,“前輩,您可以叫我希麗爾。”
赫伯特也趕忙表明態度“索菲婭前輩的救命之恩,我一定會竭儘全力去報答,您放心待著就好。”
巫妖眼見其他人看向他,語氣不卑不亢“既然都是薩卡茲同胞,自然沒有置之不理的道理,歡迎您,索菲婭女士,還有您那不知名的妹妹。”
也是“前輩”“女士”的叫上了,雖然索菲婭頂著一張不過十歲的臉,但用外貌斷定一位薩卡茲的年齡絕對是腦子斷了一根筋。
索菲婭沒有試圖澄清誤會,不過是一笑了之。
拜托,被當成大人前輩什麼的,簡直超酷的!
雙方談妥,索菲婭等待約斯頓用“小方塊”把大夥處理好的磐蟹收進去保鮮,然後就引導赫伯特往她來時的山丘走去,向黛夕安介紹這支遺跡探索隊的幾位領頭。
黛夕安不語,隻是一味點頭,直到話題拐到殷切的伊格麗娜時,她才一本正經地說“剛才的事很抱歉,我以為你是揩油的男人。”
血魔沉寂一瞬,在同伴們看樂子的目光下強顏歡笑“沒關係,沒關係,都是誤會。”
伊格麗娜說完背身,心底和肉體同時流下屈辱的淚水。
麵對種族特征異常還能常見血魔親人的大家族私生女,她又能說什麼呢?麵對比獨生子女還要高貴的存在,她又能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