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阿根托人租的馬車就到了,曾廣源帶著弟妹們一起上車,車把式技術很好,穩穩的在大道上疾馳,快晌午時到了木蘭山腳下。此時正是初冬,南方的冬季很短,而且氣候沒有北方那麼寒冷,木蘭山上依然雲霧繚繞。山下有兩排草和泥簡單搭起的房子,其實就是圍牆搭了個頂而已,不過也住著七八戶人家,種著一些地。
最前麵有一個棚屋的屋簷角扯出一幅綠色的幌子,寫著“木蘭山清茶驛舍”,顯然是遊人們上下山歇息的地方。
曾廣懷吩咐車夫就在茶舍休息,等他們下山的時候還要用車。然後,他又招呼其他人也到茶舍休息一下。七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邊,茶老板端上一碟花生、一盤瓜子,問過喝什麼茶後,吆喝道“將軍清泡一壺,麵七碗,上茶勒!”
1928年初的時候,臨江省還是相對安定的,木蘭山上遊人不斷,很有一些繁盛景象。
國軍在追剿紅軍,國民政府雖然經曆了一些變故,但是“攘外必先安內”的老蔣把主要精力放在剿匪,對不斷提出過分要求的日本人,老蔣是一味的退讓,他想做全中國的總統,自然不能放過與他思想不一致的共產黨人。何況,去年共產黨人已經舉起了起義的旗幟,拿起槍正式與國民黨在戰場上廝殺了。雖然共產黨建立了紅軍隊伍,但是也隻有幾個很小的根據地,在人數和裝備上完全不能與國民黨抗衡,但是共產黨的思想深入民心,得到了窮人的擁護,力量正在逐漸壯大。
蔣介石不得民心,不過臨江省倒還安靜,屬於國民政府控製的地盤,所以波瀾不驚。
休息了一會兒,曾廣源起身付了賬後,帶著弟妹們一起準備上山。幺姑看著山上仍然有花盛開,綠草也繁茂,這亂世中的片刻寧靜,讓她把兩年來的困頓忘記了,在山間儘情的玩耍。
在木蘭廟前,幺姑站在哥哥們身後,看著花木蘭戎裝佩劍、英姿勃勃的塑像,也是肅然起敬,兒時父親講述的女將軍的故事浮現腦海。但卻不由感慨,陸家這麼快就顛沛流離的遠離故土,而且爺爺奶奶和父親相繼故去,大伯和大媽卷款私逃,家庭的變故如此之快,於是暗自歎息一聲。
曾廣源等聽到幺姑歎息,馬上一起問道“幺姑怎麼了?為什麼歎氣?”
這下幺姑的淚水就順著眼角流下來,她知道這些哥哥對她嗬護有加,但是畢竟曾家不是千裡之外的陸家,寄人籬下的感覺不是那麼好。幺姑有些無助的抓住曾廣源的手,抽泣著說道“我忽然想起家事,這些年來變故很多,親人們被害死,我和媽媽流落在外,一路逃命到這裡。父親在異地病亡,我怎能不傷感?”
曾廣源說道“幺姑,你現在放心吧。我們這些個個都會護著你平安,讓你此後再也不受苦了。”
“遇到你們真是幸運。”幺姑說道。
曾廣林在後麵說道“幺姑,知道為什麼爸爸會收留你們嗎?”
幺姑搖頭說道“不知道。”
曾廣林看著她說道“我媽說了,爸爸常說家裡有十一個小子,就是缺少一個閨女,他一直想要一個女兒。”
曾廣宣說道“那就是了,爸爸看到你就喜歡了。”
曾廣懷也接口說道“對了,就是這個理。”
曾廣源說道“幺姑,你這麼漂亮,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你的,以後都會對你好,都會照顧好你的。”
“但是幺姑隻有一個。”幺姑聽出了曾廣源話裡的意思,臉上一紅,甩開曾廣源的手向前跑去。
是啊,幺姑隻有一個,但是哥哥卻有六個。
中午的太陽暖洋洋的照著,前麵是一片平緩的草地,一層低矮的綠草在初冬中仍然頑強的生長著。
曾廣懷喘著粗氣說道“六哥,真的走不動了。咱們就在這裡歇一會兒吧。我肚子餓,口也渴。”說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從包裡取出一瓶水“咕嘟嘟”喝了好幾口。
大家都坐下來休息。
他們也背著一些吃的喝的,此時都拿出來。曾廣林把一個米團遞給幺姑。
幺姑放到嘴裡,有點涼,但是稻米合著豆腐加肉渣混在一起的香甜味兒,很好吃。
曾廣林坐在幺姑身邊看著她說道“幺姑妹妹,你真好看,我看你乾脆就做我們曾家的兒媳婦吧,隻是不知道你喜歡哪一個?”
幺姑輕輕踢了他一下說道“還是你最頑皮。”
“看來沒我的事了。”曾廣林歎口氣說道,“這家裡我最小,再說了,六哥正好到了討老婆的年紀,他讀書比我們都讀得好,將來爸爸要讓他掌管家裡。他是最有資格了。”
這些話忽然被曾廣林直白的說出來,曾廣源和幺姑對看一眼,臉都紅了。
曾廣源對曾廣林說道“就你嘴快。”
其實,從昨天起,幾個孩子都在想,畢竟都是二十歲的孩子,既然爸爸這麼快的接納了幺姑娘倆,與家裡沒有閨女有關係,更可能的也是想給曾廣源找個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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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忽然沉寂了。
這時,不遠處的山坡下傳來一聲槍響。曾廣源示意所有人不要說話,然後在他的帶領下,七個人弓著身,來到了山坡前。他們一起向下看。
隻見約三十多米遠的地方,有兩撥人馬對峙著。
左邊隻有五個人,一個人在前,四個人在後,前麵的人腰間彆一把手槍,後麵的四個人端著步槍。
右邊有二十多個人,一個人在前,他手中的槍口還冒著一股煙,顯然剛才的那一聲槍響是他的手槍打出來的,他的身後二十多個人端著步槍。
兩邊端著步槍的人,都是指著對方。
雖然隔著三十多米遠,但是曾廣源他們還是很清楚的看到了,他們穿的樣子差不多的軍裝,但是非常襤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