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還查到祁京入獄有蹊蹺……
半旬前,祁陽帶妻子回王氏府中,祁京與另一王氏另一嫡女王琪兒起了爭執,其後王氏女自溺死於府中魚池,多項證據列舉祁京是凶手,刑部下令,判殺頭。”
韓文廣冷哼一聲,瞬間就看破了其中的意思,道:“王氏也舍得下餌,嫡女也賠的上。”
程平道:“蹊蹺正在此處,屬下去盤問時,王氏管家正報案說丟了個丫鬟。”
“狸貓換太子。”
“祁陽呢?”
“…聽城外傳聞建奴又要打來,攜妻女去南邊避禍了……”
“嗬,可謂神速。”
韓文廣抹了一把眉頭,將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
“頭,這是什麼?”
“火器,祁京就是用它殺了保羅。”
“他不是被布袋壓身還被刺穿了四肢?”
“他用腳趾扭的扳機。”
“這…”
程平皺著眉,他見過的火器不多,隻知道這東西看著像,具體不知道是什麼。
至於韓文廣,他一向摒棄火器,也不知道這個鐵殼子到底是不是殺人凶器。
於是兩人心領神會的避開了此事。
“祁京手裡怎麼可能會有火器?那兩個佛郎機人帶進去的?”
“不重要,馬上要啟程了,不要再出岔子。”
程平點頭,拿著手中的“鐵殼子”看了看,道:“如果是真的,我進去抹了他?”
“不,這小子有點狡猾,不過也有點本事。”
韓文廣仰起頭,看著滿天的霧氣,想了想,大霧之後往往是晴天,這次過後,自己就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看到太陽了。
那小子居然還想跟著走……
韓文廣臉上浮起一絲譏笑,道:“去把令牌拿出來,祁京我救了。”
程平點頭,將鐵殼子還給韓文廣,道:“那城內的佛郎機人?”
“城外有亂兵,有韃子,有建奴。”
“明白。”
……
“嘭~”
祁京走出了牢房。
天氣轉涼,他被獄卒壓著,在霧中光腳走到了韓文廣麵前。
韓文廣盯著他沒有先開口,祁京卻在四處打量著,可終是霧氣太重隻看到了些山頭和木屋,其他什麼也看不見。
他還是有點不相信自己到了南明時期。
“你的傷好了?”
“張牢頭用了藥,很有效。”
韓文廣看了眼轉身回去的獄卒,道:“哦?你一個犯人能讓牢頭給你用藥?”
“他都能跟胡三做生意,如何不能給我用藥。”
“這麼說來,他沒有去嚇你。”
“沒有,你處理掉那兩人了?”
“嗯,可圓了你的願?”
祁京也往回看了眼,道:“我的願隻有活著。”
眼見那幾個獄卒走遠,韓文廣轉移話題道:“東西交出來吧。”
“你救我,殺仆役,應該已經徹底得罪佛郎機人了,之後打算怎麼走?”
韓文廣答非所問,“我答應你的已經做了。”
祁京道:“這麼說來,你下定決心要處理掉那些佛郎機人了?”
韓文廣疑惑的點頭,道:“你口裡的東西呢?”
“吐了,那不是真的,是我從他褲子上扯下來的。”
韓文廣諷笑一聲,道:“你果然狡猾,當時我如果真殺了你,就永遠不可能得到圖了。”
祁京道:“我都是死囚了,做什麼都差不到哪去。”
韓文廣道“誠意我已經拿出來了,你的呢?”
“不妨讓我看到底。”
韓文廣冷眼看著他,道:“跟我來。”
兩人走在街上,行人紛紛避讓。
一個是帶著銬鏈的囚犯,一個冷峻著臉怎麼也不像好人的。
果不出韓文廣所料,霧開雲明,得見陽光。
光線照在大地上,映射出這一方天地,蒼梧縣其實很荒涼,雖屬於肇慶府後方,但依然不缺乏散落的那些遊騎雜兵騷擾。
隻是眼看再過幾日就是冬至,躲著人才跑了出來。
不過這依然夠打破祁京的幻想了。
因為大部分人都是被留了辮子,隻有少數沒有經曆滿清的還束著發。
稀少的土屋和木板房前矗立著很多人,推讓,吵鬨,忙碌一直延續到巷尾。
這一幕與好似他幼時的記憶重合……
看來三百年來,一直沒有什麼變化……
沒等祁京看夠,韓文廣就帶著他從一處小山頭轉了進去,來到一處院子裡。
沒有帶他看看的意思,隻是隨意尋了間屋子將他又銬在了柱子上。
隨即走到了他麵前,看著他道:“你想跟我走?”
“我還有其他活路嗎?”
“沒有…至少在肇慶沒有,我隻能解決佛郎機人一時。”
祁京沒什麼所謂,道:“那就跟著你吧。”
韓文廣笑了一下,道:“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
“錦衣衛?東廠或者西廠什麼的。”
韓文廣沉默了一會兒,沒想到這麼快就暴露。
祁京道:“…你們剛開始驗屍時我就在往那方麵想,到中間你們悄無聲息的殺了那兩個仆役後是懷疑,最後,你讓人直接提審我出來的時候就基本確定了。”
“那你也應該知道騙我的下場。”
祁京點頭,道:“你說的時間很緊,還有什麼貨物,是要出城去?”
“你不必知道我要做什麼。”
韓文廣站起來道:“隨我去大同和京城走一趟,能活著回來你就自由了。”
“那邊不是已經被占領了?”
韓文廣不答,道:“我處理佛郎機人還需幾日時間,我回來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你。”
嘭~
沒有一絲猶豫,韓文廣關門而去。
這回輪到祁京沉默了。
他逐漸想出來韓文廣在這做的事情了。
在保羅和他弟弟一起被自己所殺時,他就應該意識到與佛郎機人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所以他應該是來時準備了兩種選擇。
一是完全把自己撇乾淨,人都是祁京殺的,自己最多得個監管失察,繼續讓上峰和西洋人談,隻要能讓剩下的佛郎機人滿意交出“貨物”,以韓文廣的稟性,去誅了祁京九族都沒有問題。
隻是需要的時間太久,他耗不起。
二是將祁京藏起來,自己再在這邊選幾個人一起治罪,再不滿意,他可能直接來的硬的了。
隻是這樣做,是選擇撕破臉,他在那邊什麼也得不到。
但祁京手裡的這份地圖卻是意外之喜,讓他有了第三種選擇。
直接撕破臉,又省時又痛快。
……
在地上,豔陽高照,門外一縷炊煙飄了進來。
祁京餓的頭腦發昏,神情恍惚的看著那一縷光。
他之所以能這麼快猜到韓文廣的身份和提出要挾的條件,還有這一套提審程序,完全就是自己曾經做過的。
回想往事,他喃喃道:“軍統局,特彆行動處處長……”
兜兜轉轉,還是去做了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