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酒肆上,範文程呼出了一口長氣,在空中變作白霧。
富國寺坐落在東城的中央地帶,離著他在西城的家很遠。
目光垂下,隻見這次的京城似乎與往常不同。
在他清廷剛進京城的幾年,也基本算是在沿用前明的舊製,因此即使北方易主,其實也大多沒有什麼太大的變故。
但之後自己遠離朝堂,多爾袞就興起了很多為滿族奠定基礎的舉動,剃發易服,占房圈地,投充逃人,諸如在他腳下的隆昌酒肆與富國寺就是隸屬於豫親王多鐸的管轄範圍。
這些在他眼中,就是清廷不如明朝的地方了,他們似乎隻想圈占土地當作私有物品,可這永遠都是一時之利
如今天津的白蓮教,山西的薑鑲,陝西的大西軍,還有南邊的殘明,種種都在告訴他們要取得天下隻能把漢人當成自己的子民一味的鎮壓,恐怕適得其反。
寒風拂過,範文程忽然自嘲一笑。
“思君思國思社稷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寧完我不知何時已到了他身後,對著他輕聲笑了一句。
二人一對視,寧完我問道“憲鬥這是想回去了?”
“我隻想天下太平。”
“呃”寧完我喝了一口酒,道“概率太小了,至少我們這輩是看不到了。”
範文程怡然一笑,道“你成黃雀了?”
“老夫就隻是個賭徒。”
寧完我往前走了幾步與他並肩,看著下麵的人流,道“挺熱鬨的,不知道賭場開了沒有,可惜,老夫還有差事啊陳掖臣在這?”
“不知道。”範文程搖頭道“今日寺裡有文會,老夫清淨慣了,特意來看看。”
“什麼文會,一群和尚書生瞎扯淡,陳掖臣前幾日不是已下了內閣禁令?誰叫辦的?”
“這是誰的地界?”範文程反問了一句,道“我覺得你捉不到這隻蟬兒”
“沒關係。”寧完我又打了個酒嗝,道“幾隻小東西任他們去了也罷,老夫是來見你的。”
“那就是攝政王想捉我了?陳名夏呢?”
“大王可不止想捉你了,還想捉你身後之人。”寧完我道“索尼一事,你把人晃的漂亮,想必是吃定了大王不想在這時候動手,大王一走,所以隻得老夫下水了。”
“聽老夫一句勸,陳名夏已被軟禁陳掖臣在被抓到後會立即處死,你還是乖乖回去賞雪吧,不要再攪和了。”
“思君思國思社稷居廟堂之高則憂其君”
“你非得逼得所有人都跟你一起玩命嗎?”
範文程淡淡道“打了這麼多年仗,要是怕死,也走不到這裡。”
寧完我臉上已有些不悅。
他是通透之人,知道什麼黃雀螳螂都是擺在麵上給蠢貨去看的,真正在爭鬥的是籠子前賭徒。從索尼到陳掖臣,都是被幕後的賭徒放進去的蛐蛐。
多爾袞臨走前交代他去找到這些蛐蛐摸出幕後之人收集證據,可殊不知他自接到這份命令開始,也成了籠子裡的玩物了。
回想著鄂碩想與他說的密事,此事對於寧完我來說,重要的不是能不能立功找到證據,而是怎麼才能將事情的影響降到最小所以他入局後第一件事就想勸範文程這個老匹夫不要再鬨了。
無關雙方陣營的問題,寧完我知道這就是一個無底洞抓的蛐蛐再多或是鐵證如山又如何?
到最後隻能是攝政王與乾清宮裡的輸贏問題誰知道以後事發,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又會不會被人惦記上?
範文程目光一瞥,道“你支開鄂碩,就為與我說這些?”
“老夫沒心思陪你玩,但你要硬來,隻能奉陪到底了。”
看著範文程轉身離去,寧完我沉默了一會兒,揮手讓滿查兩個牛錄又跟了上去。
身後有人過來稟報,道“大人,都統大人讓吾等回稟,怕是有些不好查”
“出什麼事了?”
“今日文會乃是多爾博阿哥辦的”
多爾博是多鐸的第五子,今年才七歲,他不可能會辦這場文會,隻能是有人授意以他的名義做了。
在如今還在留在京城的諸人中,也隻能是那麼幾個。
聽見又是出來這般大的人物,寧完我愈發頭痛起來,一把將酒壺丟到桌上,道“那就先通報,告訴多爾博,這是攝政王吩咐我們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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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洪承鑄並不了解”
陳掖臣聞言似乎並沒有反應,隻死死捂住了傷口。
祁京看了一陣他,道“若說周吉平白無故失蹤了,你覺得是會誰人讓他消失的?”
陳掖臣道“還能有誰?彆忘了他是正二品的重臣,除卻宮裡,如今身在京城知道細節的恐怕就隻有多鐸了”
“多鐸如今在哪?”
“染病在王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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