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東門夜雨提出的疑問,雲天行沒有直接給出答複,而是向站在不遠處的練二娘吩咐道:“練堂主,麻煩你去馬背上的行囊裡,將我那個寶貝取來。”
練二娘麵露疑惑之色,道:“哪個寶貝?”
雲天行解釋道:“就是來路上,我新收的那個。”
練二娘一邊向外走,一邊嘀咕道:“來路上新收的……難道是……那個破玩意?”
她實在無法理解,那麼一個破東西,丟在大路上都未必有人撿,門主居然把它當寶貝,真是怪事。
“慢著!”東門夜雨喊住正要離開的練二娘,又轉目望向雲天行,皺眉道,“你又在耍什麼花招?”
雲天行微笑道:“不要緊張,我隻是想給你看一件寶貝。”
東門夜雨踏前一步,沉聲道:“雲少主,這裡是巴山城,不是百寶閣,我對你的寶貝不感興趣,我隻想知道,那樣一些自私自利、貪生怕死的愚蠢鼠輩,真的值得你豁出性命去守護嗎?”
此時兩人相距甚近,雲天行明顯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然而他神色自若,並未露出絲毫怯懼之色,隻淡淡說道“等你看完了那件寶貝,我想你會有答案的。”
兩人四目相對,視線中間似有電光在閃動。
花總管雙手插袖,快步走到兩人身側,微笑道:“這裡雖然不是百寶閣,不收售寶物,但若隻隻過過眼,也未嘗不可。何況能被雲少主視之為寶貝的,又豈會是凡物?當家的,咱們不費一金一銀,就能平白沾些寶氣,可不是什麼壞事呀。”
“快去快回!”東門夜雨轉身走開。
花總管向練二娘道:“練堂主,請隨我來。”
人群分出一條道來,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同天會的會館,轉行至青石大道上,花總管放緩腳步,等練二娘跟上來。
道路兩旁的翠竹在微風中沙沙作響,花總管深吸了一口氣,頓覺神清氣爽,他抬手指著道旁的“竹牆”,微笑道:“以前這兩邊是沒有遮擋的,每次走在這條青石道上,總會有一道道目光射過來,讓人很不自在。後來我靈機一動,就在道路兩旁栽上了一些細竹,稀稀落落的,能遮得住視線,卻擋不住花香,結果出人意料得好。每當心情鬱悶的時候,來這裡走走,聽著微風吹動竹葉,發出的沙沙聲響,嗅著沁人心脾的花香,心情就會變得舒爽許多。”
花總管自顧自說了一通,不見有人回應,回頭一瞧,原本跟在後麵的練二娘早已不知去向,他吃了一驚,正要大喊,卻見練二娘從一條竹蔭小道裡走出來,大概是看到了自己那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花總管,你那是什麼表情?大白天的,你還怕我跑了不成?”
“沒有的事。”花總管笑得有些勉強,“我是怕練堂主迷路,耽擱了取寶,叫大家久等。”
練二娘擺了擺手,道:“這些違心的話不說也罷,我又不傻,你什麼心思,我難道瞧不出來?莫說是偷偷溜走,門主他們還在這裡,你就是打開城門放我走,我都未必肯走哩!”
花總管無言以對,隻是賠笑。
兩人並肩而行,練二娘咂了口煙,忽然道:“花總管,你那幾株杜鵑花養得不錯呀。”
花總管麵露得色,笑說道:“我花某人彆的長處沒有,養花是一絕。莫說是杜鵑花,隻要是你能叫得出名字的花種,就沒有我養不好的。”
練二娘沒好氣道:“隨便誇你兩句,你還喘上了?多久沒被人誇過了?”
花總管佯裝沒有聽到,又自顧自說道:“巴山城內的杜鵑花總共有三百七十六株,大致可分為十九個品種。你看到的應該是雲錦亭那邊的雲錦杜鵑,繞亭栽種,共有八株,與雲錦亭的八角相對。那個亭子是前年新建的,那八株雲錦杜鵑也是前年種下的,還未長成,等再過幾年,枝乾高大粗壯,花枝細長繁密了,時節一到,百花齊放,滿樹煙霞,那才好看哩。”
練二娘歎了口氣,道:“真羨慕你這個懂行的人,無論什麼花,都養得活,我就不行了,養什麼都難逃一死。每年春天,我總要買些花來養。今年不知中了什麼邪,遇到一個賣杜鵑花的,看著品相還不錯,就一次性買了十八株,找塊空地種下,期待著來年遍地開花,結果可好,不到倆月,死了一半,再過一個月,就剩了一株……我倒不是心疼那幾兩銀子,就是覺得有些委屈。人家都說養花簡單,可我連花都養不活,你說我還能養活什麼呢?唉!現在唯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有一株杜鵑花仍還活著,但也活不久了。來之前我特意去看過,它就跟患了重疾的病人一樣,垂頭耷耳的,沒一點神采,估計是熬不到年底了……”
花總管轉過頭,望著喋喋不休的練二娘,突然發現,原來這個生性豪爽似男兒的女中英傑,也有柔弱的一麵。
也正是這柔弱的一麵,讓花總管覺得,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