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過程再短,也需要兩到三年,起步官職也不會多高,現在如果能去內衛實習,有了功勞,更能在李機宜麵前混個臉熟,那就超出同齡人不止一步了。
郭元振道:“弘文館是先帝所設,培養的就是國之棟梁,按李機宜跟我的言語,每位學子都是內衛所需要的人才。”
“不過為了避免打擾諸位的學業,我們還是不得不忍痛取舍,不知諸位之中,是否有對高麗之地的曆史,或三韓苗裔的史冊有所了解的?”
“三韓之地?”
聽了這個地名,眾學子頓時露出不屑之色,開始用鼻孔看人了:“我們修的可是墳典經義,若是《春秋左氏傳》《史記》《漢書》,人人都可一行,區區高麗蠻夷之地,哪來史書之說?”
這話其實沒錯,這個年代朝鮮半島自己寫的史書,主要就是新羅所寫的《三國史記》,但也要百年之後,現在還沒寫出。
所以就算是新羅的皇族,對於曆史的了解,也是口口相傳,根本沒有記敘下來的明確史冊。
郭元振笑容收斂,換成歎息:“確實困難,那隻能拜托學士了。”
學士終究不比學子,能人輩出,其中就有老者撫須道:“老朽當年隨著先帝出征高麗,對於那裡的風土人情有所了解,可往內衛一行,容老朽先尋一尋書卷……”
郭元振正色一禮:“多謝先生!”
眼見實習的名額沒了,有些學子搖搖頭,回歸手中書本,有些學子目光則閃爍起來,開始尋找關於異國的書籍。
安神感旁觀,突然明白了郭元振的目的,以極低的聲音道:“六郎對於新羅頗為看重,不單單是這回的審問,你還準備未雨綢繆,引導二館學子的學習方向,培養所需的人才?”
郭元振微微點頭,回應道:“如果能多拉攏幾位入內衛,這種背景學識都很強的小郎君,將來也能當作班底培養,何樂而不為呢?不過目前看來還不行,他們對於三韓之地確實沒有……”
話到一半,郭元振及時止住,因為一位學子走了過來。
他腳步緩慢,身姿拘謹,似乎有些自卑,與其他學子昂揚高傲的精氣神形成鮮明的對比,但稍稍遲疑後,還是來到麵前行禮:“在下薛楚玉,對於三韓之地略有了解,想嘗試一二。”
薛楚玉一露麵,彆的學子頓時露出嫌惡之色,甚至毫不掩飾的走到一旁,排斥之意一目了然。
郭元振耳朵極尖,還從那些人的議論中聽到“大非川”“吐蕃”“十萬軍士”的字眼,再結合這位的姓氏,立刻問道:“不知薛將軍是閣下的……?”
薛楚玉抿了抿嘴,情緒有些低落:“那是家父。”
郭元振想到了六郎對於薛仁貴的尊敬,頓時大喜過望,立刻道:“有勞薛學子了,請隨我們入內衛!”
……
“薛仁貴之子?”
李彥心中確實驚喜,仔細打量站在麵前,更顯得局促的薛楚玉。
身為薛仁貴的第五子,自從他的戰神父親因罪被貶後,薛楚玉雖然沒有被趕出弘文館,但日子也不好過了。
畢竟大非川之戰敗得實在太慘,十萬唐軍全員覆沒,大唐自立國以來,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年輕一輩往往更重榮耀體麵,自然對他頗多非議。
不過那場慘敗,其實非戰之罪,李彥在出使吐蕃之前,就將後世的高原反應,變為這個時代能夠聽懂的冷瘴,通過安元壽的口,講解成李治聽。
他們解釋了當年大非川之戰,薛仁貴為什麼會眼睜睜看著友軍被欽陵大軍消滅,不是他見死不救,而是高原反應發作,人一時間無法動彈。
李治也相信了,但直到最後,這位聖人還是沒有給那位勞苦功高的大唐戰神平反。
等到李彥從吐蕃回來,關注點就是饑荒災情了,雖然冷瘴得到進一步的驗證,證據確鑿,但由於李治整日昏沉,無法理會朝政,那個時候平反薛仁貴顯然是不可能的,隻能再度放下。
如今遇到薛仁貴之子,讓他頗為驚喜,安慰道:“薛小郎君不必緊張,你或許不知道,我當年學習弓弦勁秘傳時,還看到了令尊留在秘卷上的評價,一直記憶猶新,不知令尊近來身體如何?”
薛楚玉聽他所言,也稍稍鬆了口氣,回答道:“阿耶身體康健,弓馬都未生疏,隻是無法再上戰場,有些遺憾……”
曆史上的薛仁貴,要十年後才會去世,後來又得到複用,再戰突厥,取得雲州大捷,算是在臨終前挽回了一些聲譽,但想來大非川之戰是他永遠的痛。
李彥準備讓這位老將軍不帶著遺憾離開人世,再加上薛仁貴的嶄露頭角就是在高麗戰場上,頓時拍了拍薛楚玉的肩膀,明明年齡還小些,儼然有了兄長的姿態:
“挺起胸膛,自信一點,將薛將軍當年在高麗大展神威的事跡,說與裡麵那無知的夷女,讓她知道,真正的曆史,不容篡改!”
薛楚玉聽了前因後果,已經明白此來的目的,卻還是不太自信:“萬一新羅公主不認呢?”
李彥冷冷一笑:“那不久後的將來,或許就要勞煩薛將軍領兵,再去一趟三韓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