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往日裡判官推官審案子,從來就是覺得是什麼就是什麼,哪像公孫昭注重證據,簡直可笑。
不料盧俊義真的挨了近三百棒,嚴正以待的韓判官左等右等,卻沒有看到公孫昭出現,不禁大笑起來:“哈哈哈!”
心腹手下識趣地問道:“判官何故大笑?”
韓判官樂不可支:“我笑那公孫昭虛有其名,平日裡號稱秉公斷案,不懼權貴,今日一見本官,不還是乖乖退縮?”
心腹手下齊齊道:“判官英明!”
韓判官再看後背被打得血肉模糊,趴在地上隻有喘息勁的盧俊義,更是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卻依舊不準備放過盧俊義:“去取案錄來,看看今日京內有什麼案子,給他畫押!”
差役上前,卻發現盧俊義的手還緊緊握住,居然還有力氣反抗,咬著牙才能緩緩扳開。
正當一站一趴的兩人僵持之際,外麵傳來動靜,然後是接連的問好聲:“範直閣!公孫判官!”
韓判官一愣:“範直閣?他為什麼來這裡?”
來不及思索了,一襲紫袍老者已經出現在視線中,身後跟著的正是公孫昭,還有一位宮中的內官。
看到這三個人的組合,韓判官心頭一沉,猛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可範純禮欣賞的目光,已經望了過來:“看來韓判官果然緝拿了嫌犯,正在審訊,太後已經知曉,招韓判官入宮!”
那位內官也客氣地笑道:“韓判官若是要準備案錄,奴可以等一等,一切以緝拿凶徒為頭等大事!”
韓判官臉色迅速發白,下意識看了眼地上的盧俊義,然後支支吾吾起來:“這……其實……”
他也想說盧俊義就是殺害永嘉郡王的人,卻又不敢撒這樣的謊,畢竟這種審問無論是給章惇、曾布還是蔡卞看,都過不了關,甚至就連那個不常走動的叔父韓忠彥,都不可能采納這種荒謬的結論。
所以韓判官的原意,是找一件這兩日發生的其他案子,扣在盧俊義頭上,緝拿的原因,是因為盧俊義在郡王府外徘徊,但審訊之後,卻查出了其他要案,犯人也已經畫押,就可以定罪。
破案他不在行,這種誣陷卻是熟門熟路,但萬萬沒想到,太後居然知道自己抓了嫌犯?
猛然間,韓判官看向公孫昭,這個厭惡到了極點的同僚。
公孫昭回視過來,眼神裡帶著九分一貫的冰冷與一分罕見的戲謔:“韓判官,你是三司部中,第一個拿住嫌犯的,朝野上下皆是關注不已,趕快進宮向太後稟明案情吧!”
韓判官身軀一震,隻覺得天旋地轉,脫口而出:“公孫昭,你敢害我?”
公孫昭冷聲道:“韓判官這是說哪裡話,你擒住了凶手,為我開封府衙爭光,怎的變成了我害你……這位就是你緝捕的犯人麼?”
他大踏步來到盧俊義麵前,看著那血肉模糊的臀與背,眼中露出厲色:“你們打了他多少棒?”
四周的獄吏不敢回答,但公孫昭看著殺威棒,再上前查看他們的手掌,已經做出判斷:“你們四個人輪換,將這等粗壯的棒子打成這般模樣,至少是兩百棒以上!為什麼抓他?審問出了什麼?說!!”
這聲包含著怒意的冰冷質問響徹牢獄,韓判官麾下的人大氣也不敢出,範純禮臉上的笑容則徹底沒了。
他的脾氣算是很好的了,這一刻看著韓判官,都恨不得把這個丟人現眼的蠢物給掐死,咬牙切齒道:“韓判官,關係到郡王被害的大案,你居然敢隨意抓人,屈打成招?”
內官也意識到了不對,尖聲道:“太後已經知曉,韓判官,你到底有沒有抓到犯人?”
韓判官身體顫抖的幅度,已經比起盧俊義都要嚴重,呻吟道:“這小賊……昨日……昨日在郡王府外……徘徊……圖謀……圖謀不軌……”
內官聽不下去了:“不必多言,隨奴入宮,你向太後解釋吧!”
韓判官雙腿乾脆一軟,如同一灘爛泥,全靠左右人攙扶住:“我不入宮……我不入宮……”
無論是範純禮還是內官,都已經看出了這大概是怎麼回事,卻半點不同情。
且不說此事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被著名的老實人反擊,你是有多蠢?
而公孫昭對於盧俊義的遭遇感到憤怒至極,乾脆冷冰冰地道:“一個良民隻是在郡王府外轉了轉,就被韓判官抓到開封府衙打兩百多棍,等韓判官的官服被扒了,也成了民,不知到那時能否體會到這等絕望?”
這話讓韓判官破防了,淒厲地尖叫起來:“叔父救我!叔父救我!”
內官已經等不及了,拂袖道:“拖出去!隨奴入宮!”
淒厲的聲音遠去,地上的盧俊義迷迷糊糊之間,恢複了一些神智,又聽一人走了進來,之前還凶神惡煞的差役立刻恭敬行禮:“林郎君!”
“林郎君……是不是我要拜見的……那個及時施救,還不圖名的汴京林衝?”
在徹底暈過去之前,十七歲的盧俊義腦海裡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娘的!
在英雄麵前丟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