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室良孝以為岡本平次是來找麻煩的——他被塚本坑的晾過此人,而他本人也頗具人脈,自然知道岡本平次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他是真的不願意和此人作為敵人,可偏偏他卻被推著要和此人為敵。
此時此人打來電話,在鬆室良孝看來必然是興師問罪。
對方有這個資格。
且在對方的眼中,自己確實是不識抬舉故意為難他。
但鬆室良孝想不到的是,在三十分鐘前,塚本給岡本平次鋪開了一張不一樣的卷軸……
時間回到三十分鐘前
“岡本君,您手上應該有一張情報網吧?”
塚本如此說。
薑思安高冷的瞥了眼塚本,譏笑著說“想打我手裡這張情報網的主意?”
“不不不,岡本君誤會了。”塚本趕忙搖頭,解釋說“我知道這是洋子課長給塚本君留下來的,塚本君是不會拱手讓人的。”
“我意思是說……岡本君其實本就是上海特情體係的一員。”
薑思安目光灼灼的看著塚本。
“何意?”
“我知道岡本君在特情體係中擁有龐大的人脈,一些人甚至就是岡本會社受益中的一員。”
“可是……”這一刻的塚本,像誘惑夏娃和亞當吃蘋果的蛇
“哪有自己掌握這些來得實在?岡本君應該知曉彆人手裡的和自己手裡的這二者之間的差距吧!”
薑思安心念急轉——這廝,難道是想……
見岡本平次不答,塚本也不敢賣關子,直接坦誠道
“岡本君完全可以在特情體係中占據一席之地,何必仰人鼻息?他們看似對岡本君尊崇,但他們終究不是岡本君您的親信!”
“若是岡本君在特情體係中占據一席之地,那很多事……”
塚本沒有說得太明白,但意思卻非常的明白!
薑思安閉上眼睛,生怕自己眼眸中的狂喜被塚本看去——他比誰都想橫插一杠子!
特情體係的那些日本鬼子,就如塚本所說,對他確實是無比的尊崇,但相關涉密的信息,薑思安也不好直接發問,想要了解、打探費心費力不說,還很容易讓自己暴露。
可是,如果自己在特情體係中就是一座山頭呢?
那上海的特情體係,對自己還有秘密可言嗎?
舉個例子。
上海特情體係中有一個【x工作】。
他經過這麼長時間的調查(撒幣),確定了【x工作】情報組的指揮、領導成員有哪些——之所以能知道,是因為他支持過他們經費呢。
並借此將整個特情體係和岡本會社綁定了。
但他想具體了解到【x工作】的詳細情報,這就比較難了,他一開口肯定能知道,但這無疑會將自己置於危險當中——這也是他對【x工作】的調查了解並不深入的原因。
如果他是日本駐上海特情體係中的一方巨頭,這些絕密的信息,對他來說可就沒任何門檻了!
簡而言之,薑思安動心。
但做情報這行,自然不能輕易流露出自己的目標,塚本不是蠢貨,如果他是蠢貨,也不至於讓老師絞儘心機的算計。
他現在之所以表現的像個蠢貨乾出引狼入室的行徑,完全是因為岡本平次這個身份自帶的光環所致——誰能想到上海最大的走私頭子、日本人中最著名的愛國者岡本平次,會是抵抗分子?
“塚本君,”薑思安睜開眼睛,深呼吸一口氣後道“這件事,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我哪怕成為你們中的一份子,也不可能將精力投入其中。”
“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來說,這並不是一筆會盈利的買賣。”
“更何況……”他露出嘲弄之色,道“沒有足夠的利益,我為什麼要棄掉他們?”
“他們畢竟已經是岡本會社的一環了!”
“許忠義!”塚本從嘴裡說出了這個名字。
意思很明顯,他們既然是岡本會社的一環,那許忠義的事呢?
薑思安不帶猶豫道“許忠義終究是個中國人!我能理解他們!”
塚本沒想到岡本平次會這麼果決的拒絕,但他並沒有放棄。
原因很簡單——利益!
日本在上海的情報機構、特務機構眾多,特高課因為背靠憲兵司令部,又扶植起了76號,才較為出名。
但那些不聲不響的情報機構、特務機構,實力還是很可觀的。
自己決意和鬆室良孝掰腕子,仰仗的除了岡本外,便是他篤定鬆室良孝不可能輕易將這些情報機構、特務機構全部收攏——對方是機關長沒錯,但任何一個情報機構、特務機構的長官,誰不是一方諸侯?
誰願意徹底倒向機關長?
畢竟,機關長在很大程度上,隻不過是一個統籌的角色,自家的一畝三分地,才是基本盤!
基本盤!
他塚本清司的基本盤隻有特高課和76號,如果來一波大清洗,自己順勢將觸手伸進其他情報、特務機構,一旦擁有和鬆室良孝掰腕子的底氣,以後鬆室良孝滾蛋,那他將會是最強勢的機關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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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機關長和前者比起來,就是軍頭和鐵打營盤流水官之間的區彆!
這便是塚本決意背刺同行們的緣由。
這件事沒有岡本平次,他跟鬆室良孝聯手其實也可以做成,但後果嘛,絕對就是飛鳥儘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而引入岡本平次,就會讓整個特情體係三足鼎立——這便是三國可以長久對峙的緣由。
沒了蜀漢後孫吳沒撐多久就完犢子了,就是因為失去了三足鼎立的穩定所致。
此刻岡本平次拒絕,塚本不得不開動腦筋,想一個能拉其下水的理由。
過來的路上他就有點靈感,此時被岡本拒絕他頭腦風暴起來後,靈感開始爆炸,說服的思路很快便有了。
“岡本君,我履任之初,是知曉岡本君的大名的,但我卻有意和岡本君您保持距離,您知道為何?”
薑思安冷笑的看著岡本,沒有吭氣。
“因為我不想和您有任何牽連。”
“雖然事實證明我是杞人憂天,但您想聽聽我最初的考慮嗎?”
薑思安從嘴裡擠出一個字
“說!”
“因為……我怕您被另一個岡本平次所替代。”
“畢竟,在真正的權力者眼中,你我,其實都隻是螻蟻——當利益足夠大的時候,巨鱷的目光投來,取而代之,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多複雜的事,您說呢?”
塚本的話說完後,薑思安的臉色便陰晴不定起來——這一點許忠義早就跟他說過。
他做過很多努力,比方說靠上有名的大貴族藤原家。
但頂級的大鱷中,藤原一家,隻是墊底的。
相比之下,老師的法子就優秀多了,對海軍的戰列艦捐款讓他收獲了海軍的友誼不說,還在日本擁有了極大的知名度——當他成為日本人樹立起的模範以後,這些潛在的威脅,總算是可以無視一部分了。
以岡本平次的人設來說,塚本的話無疑說中了他的心事。
這才有了薑思安臉色陰晴不定的舉動——其實這個時候的薑思安差點樂死了。
多好的借口啊!
塚本,你可真是個好人!
薑思安在思索一陣後,說道
“我若是涉足特情係統,難道可以避免這個?嗬,伱在說笑吧!”
“無可避免,所以最好的法子,是……更換身份!”塚本像個狗頭軍師一樣的給出了建議“岡本君,您的身份應該完美無瑕,這樣才能配得上您在國內的顯著聲譽!”
“您是因為心係帝國霸業,才選擇了這一行——之所以做這一行,是因為您借此要刺探國民政府之虛實!”
“這一行,隻是掩護!”
“您也可以退居於幕後。”
“這樣,即便有人想要取而代之,取代的對象也隻會是明麵上的那個人,而不是您!您覺得呢?”
精彩!
實在是太精彩了!
薑思安忍不住都要給塚本鼓掌了。
塚本的這番建議,和老師不久前說過的類似——張安平的意思也是如此,隻不過張安平建議徐徐圖之、慢慢洗白,放一個代言人當靶子。
而塚本,是直接將薑思安拉進特情體係。
二者的立意可謂是出奇的一致。
暗中偷聽的許忠義也是呆滯了,塚本這家夥,怕是個臥底吧?
“我想一想。”
薑思安繼續矜持,在一陣沉默後,他終於做出了下定決心的樣子,道
“塚本君,你說服我了。”
終於說服了!
塚本強忍著喜意,道“岡本君,那接下來我們該跟鬆室良孝先生攤牌了。”
“我想,這樣強強聯合的事,鬆室君絕對是樂於見到的,您覺得呢?”
“我給他打個電話!”
……
“鬆室機關長,你我之間,可能有些許的誤會,我想……我們可以見麵將誤會澄清,您覺得呢?”
“岡本君既然相邀,我豈能推脫?還請岡本君訂下地點。”
兩人在電話中隻是簡單的說了幾句話便結束了通話。
掛斷電話後,鬆室良孝來回度步,心道
許忠義此人,似是對岡本平次異常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