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是一份致命的工作。
最基本的要求是擁有強大的神經。
而身處狼穴的臥底者,則是臥底中最需要經受考驗的――當臥底以敵人的身份麵對著被折磨到不成人形的戰友的時候,恐懼會瘋狂的摧殘著他的神經。
恐懼可以錘煉堅強者,但也會將懦弱者擊潰。
易默成……便是一個被恐懼擊潰的懦弱者。
他經常祭奠“一個人”,因為對方死了。
死的悄無聲息。
死掉的那個人,叫易默成。
一個身處狼穴的抗日者。
活下來的那個也叫易默成。
但他已經不是抗日者了,而是一個真正的投日者。
師義梅以為是她做的局,卻渾然不知道,這局,一開始就是易默成做的,她師義梅,從開始便是入局者。
……
在這個山河破碎的時代,當時代的一粒塵落到每一個卑微的個體身上的時候,那便是一座山。
一座能壓垮所有人的大山。
王佳芝便是身負這粒塵土的女子,當她的同學們拉著她去和這個時代搏殺的時候,便注定了她的結局。
她受同學的鼓動,以“麥太太”為名,接近了易默成的夫人,隨後又跟易默成“勾搭”到了一起――當她跟易默成“如膠似漆”的時候,這次的殺局也開始了。
她負責將易默成領到埋伏圈裡,讓早已埋伏的同伴們用亂槍打死這個臭名昭著的漢奸,但當即將踏入埋伏圈的時候,麵對易默成拿出的禮物,王佳芝猶豫了。
在最後一刻,她反悔了。
“快走!”
朱唇輕啟,兩個輕飄飄的字眼從她嘴裡低聲道出。
再然後,汽車從埋伏圈中不加停留的駛離,蓄謀的刺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失敗――在其他人眼裡便是這樣。
易默成“放走”了王佳芝,但76號的一名特務卻意識到了“古怪”,又將王佳芝秘密逮捕。
和祁慶保預料的一模一樣,麵對特務的酷刑,王佳芝沒有挺多久便將所有的參與者通通交待。
這些不專業的學生,稚嫩的躲藏手段在76號特務們的眼裡就跟小孩子躲貓貓似的,多名參與的學生,一個不漏悉數被捕。
76號原以為這是一次由學生們策劃並實施的刺殺案,但經過對其中一名出謀劃策的學生進行恐嚇和刑訊,76號發現盲點――這些學生們主動實施的計劃,其實是背後有人指點。
難得遇到這樣的線索,76號的特務當然迫不及待就順著查了下去。
這一查出現了難得的拔出蘿卜帶出泥現象,他們先是找到了一處抵抗分子的聯絡點,順藤摸瓜後又發現了數處抵抗分子的巢穴。
於是,76號秘密組織行動,準備在同一時間進行抓捕行動,抓捕監控到的二十餘名抵抗分子。
……
經過張安平千辛萬苦培養後的76號就是一個篩子,哪怕76號經過了數次的整頓,但篩子內的網眼數量一丁點都沒有減少。
這一次76號在組織行動前,想儘了辦法且可能的做到保密,但很遺憾,消息還是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了張安平的手上。
“師義梅這是鐵了心的要當叛徒麼?”
張安平的目光中流淌著凜冽的殺氣,最近的事他一直像個局外者一樣在“俯視”。
王佳芝被捕、多名學生隨後被捕,這件事他看在眼裡、憋在心裡,一股子無法形容的悶氣讓他都扇了自己兩個耳光,現在師義梅又要將二十餘名中統的成員“送”給日本人,哪怕張安平在之前就收到了特高課有秘密行動的報告,但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出手。
權力的鬥爭也好,派係的鬥爭也罷,或者是一個瘋女人的複仇,都不應該讓為了國家、為了民族而戰的戰士來買單。
當張安平決意出手後,後麵的一切都簡單了。
行動組緊急調動,兩個行動隊的力量全員喚醒出擊,再加上已經擴編到38人的彆動隊配合,在76號要抓捕的路上設下了四處伏擊點。
張安平之所以用這種極其強勢的方式來回應76號的抓捕,是因為他要讓76號生出這本就是一個局的錯覺,而不是因為內部走漏的消息。
當晚的上海,槍聲激烈。
……
上海室的一處據點中,師義梅站在窗前,端著紅酒杯,凝視著不夜城的外景。
外麵的槍聲從多個方向傳來,儘管隱隱約約,但卻讓她的臉上流淌起異樣的神色。
他出手了!
那個讓自己的丈夫“殉國”的混蛋,出手了!
嗬,張曉啊張曉,你……果然按捺不住入局了!
輕抿了一口紅酒後,她將目光聚焦在暗紅如血的酒液上,伸出舌頭,輕舔了嘴唇――仿佛是嗜血的野獸在回味鮮血的味道。
……
上海室秘密據點,祁慶保看著眼前的人,不可置信的道
“她怎麼會叛變?”
“她才來上海幾天,怎麼就叛變了?”
站在祁慶保眼前的人是苗鳳祥,他是帶著張安平的命令過來的――沒錯,軍統京滬區區長給中統上海室主任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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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懷疑張安平命令的祁慶保,苗鳳祥的神色瞬間冷了下來
“祁主任,你是在質疑京滬區的情報搜集能力嗎?”
“不敢――”祁慶保急忙否認,然後道“我現在就發出緊急聯絡訊號,約師義梅見麵。”
苗鳳祥道“嗯,區座要求就地格殺!”
“我曉得了。”
祁慶保暗暗叫苦,在張世豪眼裡,捏死區區一個師義梅跟捏死螞蟻一樣,可師義梅畢竟是局本部派來的副主任,自己就這麼殺了,以後怕是更艱難了。
可他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上海室想要在上海好好的活下去,張安平的大腿必須要抱,否則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就如昨晚一樣,若是沒有上海站的強勢介入,師義梅這個蠢貨,怕是得將二十多號人全都搭進去啊!
他便派人發出聯絡訊號,約見師義梅。
因為苗鳳祥帶來的情報是師義梅叛變,所以他專門做了準備,已防止自己被誘捕。
原以為要等好久,沒想到師義梅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回應,並來到了見麵訊號中約定的地方。
上海室的人在見麵訊號發出後便在見麵地點布防監控,他們一直未能發現有日本人或者76號特務的出現,確定安全無誤後,祁慶保便帶著苗鳳祥來到了約定地點的包廂內。
在見到苗鳳祥的刹那,靜候了半個小時的師義梅便怒不可遏的道
“祁主任,上海站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害我布置失當!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此話一出,假裝是祁慶保隨從的苗鳳祥呆住了,殺意橫生的祁慶保也愣住了。
這跟預想中的不一樣啊!
“師主任,你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祁慶保悄然給苗鳳祥做出了一個不要妄動的眼神,用責怪的口吻道
“昨晚若不是上海站出手,二十多個兄弟就全折進去了!”
“分明是上海站壞我大事!”師義梅憤怒的表情都扭曲了
“祁慶保,你知不知道上海站壞了局座大事!立刻帶我去找上海站的張曉,我一定要他給個說法!”
祁慶保皺眉
“師主任,你彆不識好人心!這件事說破天,你也得承上海站的人情,你倒好,還想興師問罪?”
“好人心?你知不知道他們差點毀了我的大計!”
師義梅強硬道“我要見張曉,我一定要見他!”
“師義梅,我們區座是你想見就見的?”這時候的苗鳳祥忍不住了,冷聲道“你憑什麼?就憑你上任不到一月就差點害的二十多個抗日的戰士險些被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