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義梅的輕晃著手中的酒杯,任暗紅色的液體在晶瑩的杯壁上來回的撫摸。
窗外,是公共租界著名的銷金窟之一的仙樂斯,霓虹的招牌和彩燈,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芒,為這個該死的世道點綴著變態的瘋狂。
她看著不斷進出的人群,露出了一抹鬼魅般的微笑。
男人,總是控製不住內心的欲望。
仙樂斯這消魂的地方,讓多少貧苦的男人,耗儘數月拚命換來的金錢?
她沒有進入其中,但目光卻透過了厚厚的牆壁,仿佛看到了裡麵醜態百出且又一擲千金的各種豪客。
她收回目光,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
大多數的男人,無法戰勝的敵人有三個
強大的敵人;
好色的本性;
對權力的欲望。
收回目光的她望向了遠處,她的目光跨過了重重的距離,落在了極司菲爾路76號,落在了76號內一個名叫易默成的“臥底”的身上。
“從沒有戰勝過好色欲望的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臥底的人選。”
輕晃著酒杯,師義梅輕聲的呢喃了一句。
易默成最初隻是打入郵檢處的內應,因為和丁默臭味相投,逐漸成為了丁默最信任的心腹,最終在叛逃之際帶上了他,一躍成為了76號的高層。
因為身份的變化,易默成在徐蒽贈的眼中價值大漲,甚至聽從了易默成的建議,製定了【鐵穹計劃】。
從男人的角度來說,徐蒽贈看不見易默成的弱點――好色而已,男人嘛,都這樣。
但師義梅卻知道,一個無法戰勝色欲的特工,是不會成為一個合格的臥底。
連色欲都沒法戰勝,他怎麼能在狼穴中直麵恐懼?
他又怎麼能在高壓的環境下,恪守本心呢?
略期待的瞄了眼身後的人群,不遠處桌上的客人讓師義梅露出了“終於來了”的笑意。
兩個鬼鬼祟祟的大男人,跑點起蠟燭的桌上吃飯?
嗬!
等待了兩天,終於等到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易默成,你可真沒讓我失望啊!
師義梅恍若未覺的繼續品著紅酒,但豎起的耳朵卻一直在聆聽著動靜,當腳步聲緩慢的傳來後,師義梅再度將酒杯送到了唇邊。
寒意襲來的刹那,師義梅將高腳杯在桌上磕碎,順勢躲過了抹脖的匕首,轉身的刹那半截高腳杯在空中滑過,一條血線乍現,持刀的殺手錯愕的捂住了獻血湧現的頸部和喉管,不可思議的望著師義梅,轟然的倒在了地上。
另一名封住了師義梅撤離路線的殺手在震驚過後試圖掏槍,但師義梅卻已經將一個盤子用旋勁砸向了他,在殺手躲避的同時師義梅近身,沾染了鮮紅的半截高腳杯,毫不猶豫的刺進了殺手的喉管。
靜謐的餐廳因為突兀的殺戮而沸騰起來,崇尚於“高雅”的人們,這時候拋棄了表露的道貌岸然,開始驚叫著逃散。
師義梅冷冰冰的瞥了眼兩個斃命的殺手後,快步離開了餐廳。
……
“什麼?失敗了?!”
祁慶保不可思議的看著彙報的屬下。
“行動組執行刺殺任務的兩人全都死了,一擊斃命,隻有負責撤離的成員活著,他說……”屬下猶豫了下,還是如實的說
“師義梅應該是認出了他,在他車前走過的時候,還說了句‘蠢貨’。”
祁慶保的臉在這一刹那變得通紅起來。
刺殺失敗了,不可怕。
但被對方這樣的隔空嘲諷,簡直像用44鞋子在他38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清晰可辨的痕跡。
“傳我命令,上海室所有行動組,全力通緝――等等!”
祁慶保突然間“刹車”,盛怒的他突然間冷靜下來。
【蠢貨?】
師義梅是在嘲弄刺殺她的行動組嗎?
還是在嘲弄他祁慶保?
受過嚴格訓練的祁慶保這時候開始分析起來。
綜合屬下的彙報,師義梅仿佛是在等著刺殺一樣,臨走時候道出的“蠢貨”兩字,或許不是在嘲弄行動組,而是在嘲笑他祁慶保!
她算到了自己會殺她?
但殺她又不是自己的主意,而是易默成的意思,也得到了中統局本部的同意――她為什麼會算到這些?
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投靠日本人的事遲早暴露?
還是……
有彆的原因?
這一刹那的祁慶保,頭大如牛。
上海站培訓他們的時候就再三強調過,敵後情報戰中,所有的蹊蹺都是致命的,有了存疑後,千萬不要想著去用各種說法來解開它,而是去驗證為什麼會存疑――當你用各種說法來解開存疑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
眼前的這件事,在祁慶保看來偏偏就充滿了各種的疑慮!
“另有隱情嗎?”
理智告訴他,這時候不管存不存疑,執行命令才是最妥善的――即便是出了問題,那也是因為這道命令有問題。
但情感告訴他,不能如此。
思慮再三,情感戰勝了理智。
說到底,上海室在中統體係中就是個“外人”,上麵可能會原諒自己人,但對自己這個外人,恐怕未必會有此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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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停對師義梅的追殺!”
做了決定以後,祁慶保沉聲道“沒有我的命令,不準動手!”
“另外,備車,我要出去一趟。”
祁慶保決意去求援。
在中統體係中,他和上海室就是個外人,但他是軍統一手帶出來的,要緊抱軍統的大腿。
秘密據點外,一身車夫裝的師義梅,正坐在人力車座位的踏腳處喘氣休息,此時的她扮演的是一個替人運行李的車夫。
一輛汽車駛來,停在了上海室的秘密據點處。
師義梅的眼睛驟然發亮。
一會兒功夫,祁慶保便從裡麵出來徑直上了汽車,師義梅見狀便結束了休息,拉著人力車跟了上去。
跟了十多分鐘後,汽車進入了空曠路段後提速,眼見著汽車遠去,師義梅並未著急,而是繼續保持著車速,直到汽車在視線中消失。
她拉著車小跑著來到了汽車消失的路段,邊跑邊仔細觀察,確定沒人盯梢後目光放在了遠處的岔路口。
心裡暗暗記下了這個路口後,師義梅拉著車小跑著離開。
遠處,祁慶保置身於樹後,拿著望遠鏡盯著遠去的人力車。
對方沒有在岔路口猶豫,便朝著一個方向離開,這讓他打消了心裡的懷疑,重新回到路邊後等待了幾分鐘,繞行的汽車重新回來後他再度上車,示意司機可以走了。
汽車最終停在了公共租界的一處弄堂處,祁慶保交代司機離開,進入了弄堂,最終進了一戶人家――然後進入了這戶人家內的密道,再通過一次蒙眼的中轉後,又通過密道來到了軍統京滬區直屬組據點。
……
“區座,祁慶保到了。”
“讓他進來!”
張安平點頭示意。
祁慶保不是貿然過來的,而是提前打電話進行了報備後才來的――直屬組的據點是密中之密,不是祁慶保想來就能來的。
且也就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才能來直屬組的據點。
不多時,苗鳳祥帶著祁慶保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