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麵對每一個對手的時候,都是要根據對方的布局、性格等各項因素要進行人物的心理畫像。
比方說涼透了的塚本清司。
他對其的心理畫像是不貪功不冒進——當時在上海大展拳腳的他,最頭疼的便是這種對手。
於是,他送了塚本清司一樁天大的功勞。
從那以後,塚本清司做事就開始激進了——殺死張世豪這個功勞傍身,他做事想不激進都不行。
這一次麵對的對手,他一開始就為對方畫出了“謹慎小心、狡兔三窟、乾脆果決”的心理畫像,而初次交手後,當他敏銳的感覺到了對手對自己的那股子殺意後,他就順勢而為,最終在神龍峽布下了大網。
神龍峽的這張網成功撈了一波大魚,但也成功讓這個在張安平評價中“謹慎小心、乾脆果決”的對手慌了神、出了昏招。
當然,張安平覺得更大的可能是因為神龍峽轟炸機的損失讓對手進退失措,所以才出的昏招。
沒錯,在張安平看來陳北山的死,就是對手的昏招。
乾脆果決的解決陳北山(讓其自殺)並沒有錯,但問題是對手太著急了,著急讓陳北山死,反而露出了這個最大的破綻——陳北山不死,他在張安平的設想中,隻不過是對手情報組中核心的一員。
但陳北山急匆匆的死了,那張安平就得改變對陳北山的定義了。
此人不僅是核心,甚至極有可能能直接接觸到“獨臂大盜”,所以對手才在進退失措的情況下,選擇了讓陳北山自儘。
這是為了掐斷調查,但情急之下出的招,卻也成為了最大的破綻。
直覺告訴張安平,大魚極有可能就隱藏在三號院——他傾向於“獨臂大盜”在陳北山吃早餐的路上發出了信號約見麵,然後在三號院急匆匆的向陳北山下達了“自儘”的指示。
不過到底是不是這樣,還需要調查才能得出結論。
……
雖然陳北山等於“當著”沈飛的麵自儘了,但這說到底不是沈飛的失誤,他的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
在步行前往三號院的路上,他便將三號院所住的九戶人家相關的訊息都一一口述。
他時間捏的很精準,說完正好到了三號院。
因為是多戶人家合租,院門也沒有關,沈飛見狀便直接打算進去,卻被張安平一把拉回來,在沈飛茫然的神色中,張安平身上的氣勢驟然一變,隨後一馬當先進入了其中。
此時院內的租客都神色哀傷的環繞著一名身著警察製服的警員,七嘴八舌的說著話,無非就是讓警員找找關係,讓重慶的警局重視下陳先生被殺的事,一定要把凶手逮出來。
也就是這時候,張安平進入了院子,他一進門就冷笑
“抓凶手?開玩笑!你們怕是不知道陳北山是日本人吧?不知道陳北山是日本人藏在重慶的間諜吧!”
這話一出,院內環繞著警員而坐的租戶們瞬間嘩然起來。
一名青年漲紅了臉站起來怒道“你不要亂說,陳先生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是小東洋?”
“亂說?嗬!”張安平不屑一顧的冷笑著道“這樁案子我們中統已經接手了!他是不是日諜可不是你說了算——你這麼袒護日諜,難道是你同黨?”
張安平說話間做出了拿人狀,剛說話的青年嚇的一個趔趄,一名飽經風霜的中年人點頭哈腰
“老總,您彆誤會,他不是這個意思——陳先、陳北山竟然是日本人?這太、太驚人。”
張安平收住了拿人的架式,冷哼著說“嚇人?日本的奸細要是在腦門子上刻著字,那還叫奸細嗎?你們都先各回各家,我要挨個詢問——不準交頭接耳,誰敢交頭接耳誰就是奸細的同黨!”
張安平大呼小叫的樣子著實讓鄭翊“驚悚”,她是真沒想到張長官搖身一變,將中統小特務的形象演繹的淋漓儘致,熟稔的威脅、恐嚇方式,讓她有種張安平就是中統小特務的錯覺。
不過她跟沈飛都是聰明人,見狀立馬“矜持”了起來,擺出了一副我是個長官的樣子——能享受到張長官當狗腿子的待遇,還真……挺爽。
中統這兩個字殺傷力挺大的,普通人又特害怕跟奸細這個字眼扯上關係,忙不迭的紛紛回家,隻餘下剛才的中年漢子愣在當場。
安平·狗腿子·張看著這個漢子,陰惻惻道“你不回去?難不成你是奸細同黨?”
“老總彆誤會,我、我是鄰居,串門的,串門的。”
“串門的?”張安平燦爛的一笑“那你就繼續串著——在這呆好,敢走半步你就是奸細同黨!”
剛剛還老道的幫人的中年漢子快嚇哭了,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比婆娘的黑臉還要恐怖的表情。
張安平不再理會中年漢子,而是肆意的打量著正在倉惶回各自屋裡的租客,又出聲道
“喂,你站住——就你,穿警服的!”
他喚住的對象是租客中唯一一個穿警服的,待對方駐步後他上前打量著問“兄弟,哪個警局的?叫什麼名字?我怎麼瞅著挺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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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一幕的鄭翊心說不管哪個警局的,您瞅見誰都眼生吧?
警員淡淡的道
“較場口警局,吳煒。”
“吳煒?嘿,這名字好啊!跟吳用一樣。”
吳煒聞言皺眉“我對水滸不感興趣。”
“先到你房子坐坐——沈長官、楊科長,請進。”張安平將狗腿子的形象扮演的非常出色,在讓沈飛和鄭翊坐下的時候,還特意拿袖子擦了擦凳子。
沈飛坐下後非常默契的道“安豪,你來問吧,我和楊科長聽著就行。”
得虧張安平的馬甲多,沈飛臨時性的湊了一個名字。
吳煒對於闖入自己租屋的不速之客顯得很不高興,情緒是明顯外露的那種。
但張安平卻恍若未覺,用挑剔的目光在租屋內打量了一番後,便用挑釁的口吻道“老吳啊,你這日子過得不咋滴啊,較場口警局是個肥差啊,怎麼到你跟前成清水衙門了?”
吳煒不答,但流露的出的厭惡卻很明顯。
張安平又碎碎嘴似的說了一通,吳煒明顯不耐煩了,在快要爆發的時候,他才進入了“正題”,開始向吳煒了解起陳北山。
在吳煒的回答中,用到了陳北山是一個好人的看法,對於陳北山是日諜這回事,他好幾次在話語中透漏著懷疑,質疑中統卻不好明說的意味非常的明顯。
他甚至無意中說自己和陳北山關係比較親近。
之後張安平又問起了這間院子裡其他租戶的情況,吳煒也雖然已經顯得不耐煩了,但還是一一做出了回答。
問到後麵,張安平找機會給沈飛使了眼色,沈飛會意,不耐煩的打斷了張安平絮絮叨叨的問話,示意去下一戶人家了。
張安平這才作罷,在結束問話前以叮囑的口吻說道
“你最近最好是彆離開了重慶,要不然就把你當奸細同黨——我們上峰可是懷疑你們這個院裡有奸細的同黨!”
說罷,張安平就狗腿似的尾隨著鄭翊和沈飛離開。
隨後展開了對下一家的詢問。
被張安平“釘”在院子裡的中年人,哭喪著臉等待張安平的安排,張安平卻刻意不做理會,直接無視了對方。
院子裡的九戶人家,倒是把天南海北給湊全了。
從身份上看,除了比較特殊的吳煒外,其他人都是躲避戰爭而遷徙到重慶的苦命人,從事的都是各行各業,其中最苦命的要屬從山東遷徙而來的一對夫婦了——唯一的兒子在轟炸中被波及,因為掏不起手術費,現在已經從醫院裡帶回來家裡了,躺在床上用中藥吊著命。
縱然是沈飛和鄭翊,在聽著這對夫婦中的婦人講述、看著孩子在床上的樣子,都倍感心酸。
若不是張安平在,他們倆甚至有掏錢的衝動。
這番折騰足足花了四個多小時才結束,隨後便將在院子裡“釘”了四個小時的倒黴中年人以問訊的名義帶走了。
但張安平並沒有真的回去,而是在離開了三號院後便讓人將倒黴中年人帶去秘密據點,他則帶著沈飛和鄭翊來到了監視組在三號院周圍的監控點。
坐下以後張安平問鄭翊和沈飛
“九戶人家一一走訪了,有什麼想法沒?”
沈飛和鄭翊紛紛搖頭“沒有頭緒。”
四個小時,張安平以碎碎嘴的方式問訊九戶人家,他們倆在後麵暗中觀察,並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
張安平見狀,搖了搖頭道“我其實很想繼續放線釣一陣魚的。”
“可是……有些事,真的沒法眼睜睜的看著啊!”
沈飛驚喜道“區座,您有發現?”
張安平沒有賣關子“山東夫婦。”
沈飛和鄭翊震驚的看著張安平——九戶人家中,隻有一戶山東夫婦,就是孩子在爆炸中被波及無錢醫治而在家裡熬時間的那戶人家。
問訊的時候男人不在,全程隻有婦人。
“她有問題?”鄭翊愕然的看著張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