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一人獨坐在辦公室中,思索著局勢。
臨危受命來到上海的他,仿佛是要趟一個雷區,他的第一步就有兩個選擇一個真雷一個假雷。
幾乎所有人都告訴他,這一邊是真雷,要走另一邊。
然後,他選擇了跟所有人看法截然不同的一邊。
他踩上去了,然後,沒爆,一顆假雷排除了。
【張世豪,當真是名不虛傳啊,若不是我感受到了異樣,這一次怕也是要被他耍的團團轉了!】
感慨之後,東野敏銳的察覺到了一個盲點
為什麼張世豪會如此篤定?
他為什麼篤定皇軍會對美國人動手?
【這是帝國的機密,若不是我接手了上海的特務機關,肯定不會知道消息,連我都在封鎖之列,他張世豪憑什麼篤定?】
“憑直覺麼?”
東野否定了這個猜想。
“可能問題出在海軍馬鹿那邊……”
東野做出了猜想後將目光又重新凝聚在了租界。
【現在有加藤這個一心一雪前恥的手下衝在前麵,大多數激烈的反應都可以扣在加藤的身上,如此一來,張世豪目前的算盤必然要落空。】
【以張世豪的性子,接下來必然是要重新鬨出其他花招來吸引我的目光,繼而掩護遷徙之事……】
【所以,不管張世豪耍出什麼花樣來,我隻要盯著租界的工廠即可。】
確定了接下來的戰略目標以後,東野又審視起特務機關的內部。
他履任之初,讓加藤負責盯梢搬遷,不僅是因為加藤是惟一一個和他所想一樣的特工,更重要的是他在利用加藤。
結局也如他所料那樣,加藤輕而易舉的就被張世豪給蒙騙了,而自己也順水推舟,以“羞辱”加藤為幌子,讓加藤可以暫時的脫離“束縛”。
但他之前的算計也不僅僅是借加藤反應看軍統的應對,更重要的是他要看看特務機關內部的保密能力。
而從軍統輕而易舉就針對加藤做出布局來看,上海特務機關內部的保密能力差到離譜。
“攘外必先安內!拖延軍統遷徙之事,暫時可以交予加藤,我該借新官上任之理由,動特務機關內部進行大清洗了。”
東野做出了一個讓他追悔不已的決定。
……
張安平這邊的布局正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金利源碼頭,是他第二階段的一個重點。
但僅僅是重點而已。
畢竟,他真正的目的是將忠救軍中調集的骨乾滲透進入租界——他們是起義的最核心力量,讓他們順順利利的進入租界且融入工廠,這是所有的幌子都為之掩護的核心。
目前,一切進行的異常的順利。
一百多名骨乾,成功的融入了租界的工廠體係。
“安平,你到底怎麼做的?”又一次摸到上海的徐百川非常的疑惑“根據我的了解,日本人在租界的工廠中,可是安頓了無數的眼線,現在的東野機關,起碼有一半的人手在租界的工廠裡吧?他們由此策動的眼線至少是這個數量的三到四倍。”
“這種情況下,你怎麼把一百五十多號人輕而易舉且保密的安插進去的?”
徐百川忍不住提出了一個假設“該不會是日本人已經察覺到了你的目的後在順勢挖坑吧?”
張安平微微一笑“假如有一百家工廠,裡麵有二十多家是極不穩定的因素、五十多家是左右搖擺的因素,還有二十多家是鐵杆的親日派,你是日本人的話,你會怎麼撒釘子?”
“重點布控不穩定份子,敲打監控搖擺份子……”徐百川說到這後恍然,一臉愕然道“你把人都安排在親日份子的工廠中了?”
“不對!”
徐百川驟然反應過來“所謂的親日份子,怕是假的吧?”
張安平嗬嗬一笑沒有回答,但徐百川已經了然。
這些工廠主,過去肯定是有親日的,這是毫無疑問的。
但他們能從華界遷徙到租界,可見對日本人也是極警覺的,而且日本人在占領了上海後,也沒有“辜負”他們的期待,對華資從最開始的巧取豪奪到後來毫無理由的野蠻搶奪,已經讓這些人認識到了投降的下場。
這種情況下,張安平給出了遷徙的保證後,他們自然知道該怎麼選。
但偏偏日本人習慣了中國人爭先恐後的投降,對這些“親日派”的投誠並未有太多的疑惑,這也就造成了日本人的盲點。
他們在租界的工廠內大肆安插眼線的時候,這些“親日派”的工廠很自然的被排除在外了。
徐百川感慨道“論算計人心,你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張安平道“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我本來就在誇你——”徐百川翻白眼,給了張安平一個你自己體會的眼神。
然後他又問出了另一個困擾他的疑問
“我看你製定了訓練計劃,可在上海你怎麼搞訓練?像那邊一樣搞工人糾察隊?但你要是這麼做的話,那等於明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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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張安平的謀劃中,忠救軍骨乾帶起來的武裝力量將是這一次起義的鋒矢,既然要將他們當做鋒矢,一定程度的軍事訓練是必須要有的。
可一旦展開軍事訓練,那也就等於向日本鬼子宣布
我要在上海搞事情啦!
起義的關鍵在於機密,若是泄漏消息,起義隻能是飛蛾撲火。
這在徐百川看來是一個根本無法解決的問題,哪怕張安平將忠救軍骨乾都藏在“親日派”工廠主的工廠中,這個問題也沒法解決。
張安平賣了一個天大的關子“這事,會有日本人幫我解決。”
徐百川???
張安平,我給你一個機會,你重新說一下?
見張安平閉口不談,徐百川隻好耐著性子等著。
……
加藤這幾日基本沒有休息過,一心想洗刷恥辱的他,發誓一定要將軍統的遷徙船隊揪出來。
他加藤,絕對不會讓張世豪如願以償!
近乎不眠的坐鎮了足足五天,沒有發現軍統遷徙船隊跡象後,加藤終於扛不住了,打算休息一晚上,可就在他準備休息的時候,給他充當翻譯官的丁易安為他送來了一個消息
“加藤大佐,這是家父剛剛送來的密信,十萬火急。”
加藤強撐著睡意,接過了信封看到完好無損後又交給丁易安
“你幫我看看。”
丁易安接過信後拆開,念了起來,但僅僅念了兩句就一臉震驚的停下了,加藤怒道
“丁桑,要我自己讀嗎?”
丁易安吞咽著口水,一臉惶恐道“大佐,出事了。”
“家父在密信上說他傍晚發現盧定安一家失蹤了,不安的他趕緊找跟盧定安交好的幾家人,發現他們也全都失蹤了。”
“他立刻去了盧定安的工廠,這才發現工廠雖然在運行,但核心的設備早已被拆走了。”
加藤大驚,睡意全無的他立刻蹦了起來,喝罵了一句八嘎後立刻電聯租界內的手下,讓他們利用租界內的巡捕進行突擊探查。
這一查查出的結果讓加藤差點暈倒。
整整二十四家中小工廠,核心機器和核心人員全都人去樓空,而這二十四家工廠主也是全家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雖然這些工廠還都在運行,但運行的都是外圍不重要的部分,核心設備跟人員,全都憑空消失了。
急的滿嘴長泡的加藤開始滿世界調查,當東野風風火火的趕來的時候,他手下的調查結果也正好送來了。
這份調查結果讓東野終於明白為什麼伊藤會吐血了——此時此刻的他,也有吐血的衝動。
這些工廠的核心設備跟人員,全都是從金利源碼頭撤離的,沒錯,就是之前加藤盯梢的金利源碼頭。
運送的船隊不是彆人,就是加藤翻出了無數破爛的船隊。
“好!好!好!”
東野連說三個好字後轉身上了自己的轎車,還沒有啟動的轎車開始了左右的晃動,就仿佛裡麵有人在激戰似的。
加藤無力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的看著手上的調查報告,整個人腦子一片空白。
他能接受軍統在他眼皮子底下組織遷徙,真的,他能接受。
可是,他無法接受是從金利源碼頭進行遷徙的。
在宕機了許久後,加藤嘶嚎出了一句話
“張世豪,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啊!”
土肥圓的學生、日軍大佐加藤齋鷹,這朵沒經曆過風吹雨打的花骨朵,在這一刻心態徹底的崩了。
……
第二次成功遷徙的事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散播了出去。
但東野機關的大多數特務都異常的平靜
哦?又被張世豪耍了?淡定,很正常,這很正常。
可租界這邊就沒法平靜了。
工部局董事會這邊因為接連兩輪的搬遷,不得不進入了激烈的商討。
董事會的十幾名董事中,一直是英國人占據大多數席位,一戰後德國人的席位被日本人代替,上海淪陷後,日本人的董事又增加了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