摳神!
六月底的天氣已經非常熱了,哪怕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也經常一身大汗淋漓。不過程煜和杜長風一家坐的地方,卻仿佛是在這炎炎夏日當中找到了一處天然的空調間一般,甚至可以說有些凜冽的江風呼嘯吹來,若是天氣稍涼,這風吹在臉上保不齊有點兒刀割的意思了,但夏日的燥熱卻極好的中和了江風的撕裂感,雖然明顯能感覺到身上依舊在不斷的出汗,可江風卻能迅速的帶走皮膚表麵的
濕潤,致使產生一種仿佛溫度也沒有那麼高了的錯覺。
落座之後,程煜和杜長風要了兩瓶啤酒,而魏嵐和杜小雨要的則是氣泡水。環顧了四周一圈,杜小雨呷了口氣泡水,說“這地方不錯,不過我怎麼記得小時候江邊也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的餐飲熱,但很快就被市政府取締了,當時說是
為了環保考慮,餐飲企業對江水造成的汙染實在太嚴重了。”
程煜對此不甚了解,自然也就不開口,倒是杜長風對於政策上的事情了解的比較多。“長江全線禁漁,事實上就是徹底的表明了政府在環保上的態度,對於破壞環保的人和事,那是絕不姑息的。但這也極大的降低了港務局等職能部門的收入。再加上十年前基本上就徹底停了客運,貨運本就不占優的水運,就更是雪上加霜。這些年,港務局等職能部門一直都在積極的想方設法拓展業務,發展除了基本職能之外的業務,以求保障其基本經濟需求。重開江岸上的餐飲也是無奈之舉,市裡也架不住港務局天天跑去哭窮要錢呐,就隻能三令五申的要求他們管理好這些餐飲企業,對於哪怕是一張紙一片皮被投入江中也是絕對的零容忍。可江邊的景致終究是得天獨厚的,是以即便是在如此的高壓之下,也依舊有人願意在這裡投資,甚至每月另外付錢給港務局的三產部門,讓他們負責監管工作。你看,這遊輪明顯是徹底固定在這裡不允許移動的,遊輪的四周也都掛上了寬達兩米的密網,防的就是不小心掉落出船舷的東西。一艘好好的遊輪掛上這種東西,雖說是有些有礙觀瞻,但無論是作用,還是給上級領導表達出來的姿態,都是非常值得
肯定的……”
聽到杜長風絮絮叨叨說了一大通,似乎很是了解的樣子,程煜笑著說“您這麼有研究,彆是這地方杜氏也有股份?”杜長風搖搖頭,說“集團不可能來投這麼個小地方,不過這裡的確跟集團也有些關係。這是我們董事會老歐家的公子投的產業。要說老歐家那位少爺啊,從小就不學無術,乾啥啥不行,吃啥啥沒夠,被送到歐洲五六年,連個野雞大學的文憑都沒混回來,錢倒是撒出去老歐快十分之一的身家。老歐吃不消了,就把那個混賬小子召了回來,告訴他,讓他自己踅摸個項目,老歐會再給他投最後一次錢,成了也就成了,沒成,老歐當然也不會放棄這個兒子,畢竟是他的親兒子啊
,但從此以後,就是每個月領幾萬塊生活費,餓不死也甭指望花天酒地了。”魏嵐恍然大悟般,道“哦,老歐家那個敗家子兒啊,說起來,那小子本事不太行,膽子卻還挺大,曾經還揚言非小雨不娶,誰要敢跟小雨談戀愛就是與他為
敵呢……”
杜小雨滿臉的埋怨,飛快的看了程煜一眼,生怕程煜不高興,說“媽,您說這個乾嗎?”
程煜倒是沒什麼不高興的,那個老歐是什麼人他不知道,那個敗家子兒什麼德行他也不知道,但程煜至少敢肯定,杜小雨是決計半點都看不上那種人的。
於是,程煜反倒是饒有興致的問“啊?是麼?這麼狂麼?後來怎麼樣了?小雨,他是不是對你展開了死纏爛打?”杜小雨翻了個白眼,輕輕的啐了程煜一口,杜長風笑嗬嗬的說“後來呀,那小子倒是的確想追求小雨,開著一輛法拉利跑去吳大門口等小雨放學,可小雨出
來之後叫他滾蛋他不肯,然後小雨就在吳大門口把那小子收拾了一頓。好像右胳膊脫臼了當時,從那以後,那小子就再也沒敢招惹小雨。”
謔!
程煜伸出雙手,對著杜小雨由衷的做了個拱手禮,道“好家夥,女俠啊!你果然是條好漢,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老婆的份上我簡直都想跟你拜把子了。”
杜長風和魏嵐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杜小雨則是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程煜一腳。
“不過這小子也是真沒起子,我還以為他挨了頓揍會越挫越勇,自此知恥而後勇奮起直追呢,居然就這麼放棄了,沒意思。”
杜長風把手裡的啤酒瓶輕輕往桌上一頓,笑斥道“你少在這兒有意思沒意思的,你先把那宅子到底怎麼回事說來聽聽。”程煜這才想起來還有這麼一茬,於是便道“我也是聽人說,這裡有個空置了七八年的院子,說是什麼一個國民黨高官,後來去了美國,大概是故土難離想要落葉歸根,就讓兒孫變賣了美國的產業,回國投資來了。其投資的條件之一呢,就是拿回他家在吳東的祖宅,當然,那是在他確定他的祖宅還在的前提下,那會
兒這裡不是被水警分局征用了麼?”
杜長風點了點頭,說“原來是這麼個原因,所以水警分局才搬走了,隻留下了水警支隊和水警刑警大隊啊。”魏嵐卻是皺著眉頭說“吳東這麼缺投資麼?那家能投多少錢?居然能讓市裡拿出這麼一塊地來做交易?那咱們家給吳東每年帶來多少利稅?是不是也能割塊
地?”
程煜笑著擺擺手,說“沒想到媽您還是個憤青啊,其實事情不是這樣的,隻不過外界是這麼瞎傳的。”
“你彆打岔,讓小煜接著說。”杜長風一擺手,魏嵐很是不滿意,瞪了杜長風一眼,嚇得杜長風縮了縮脖子,程煜看著不禁莞爾。“總之,我是聽說有這麼個宅子,並且主人打算出售,隻不過總價太高,而且這房子當時的說法是不允許推倒重建,也不允許做任何商業用途,隻能用於自住,是以根本就沒什麼人有興趣。或者說,是有興趣的根本拿不出這麼多錢來,而拿的出錢的誰會要這麼個宅子啊,那些人,巴不得住在吳東院子那樣的小區裡,
街坊四鄰都是生意場上的,更容易合縱連橫。像是您二位這樣想躲清淨的,實在是太少了。”
杜長風笑著罵道“少拍馬屁,說後續。”
程煜無奈的聳聳肩膀,說“實話還不讓人說了。”
杜小雨輕輕推了他一把,道“我都聽不下去了,你這馬屁拍的痕跡太重。”
程煜擠了擠眼睛,說“痕跡這麼重麼?”
杜小雨使勁兒點頭,說“嗯,太重了。”
程煜懊惱的一拍腦門,說“我這不是怕拍的不著痕跡咱爸聽不懂麼?”
杜小雨和魏嵐一聽就笑了起來,杜長風氣的一瞪眼,說“合著我就那麼傻是吧?”四人笑了一陣子,程煜繼續講故事“我聽說這宅子的事兒之後,就來現場看了看。剛才那邊燈光太昏暗,你們可能沒注意,大門上就留有房主的聯係方式,
於是我就給他打了過去。一開始他還覺得七八年無人問津的房子,是不是有人在跟他開玩笑,但當我說出我的名字之後,他立刻就信了。”
“嗬,剛才是拍馬屁,這會兒倒是自吹上了。”杜小雨不屑的翻著白眼,吐著槽。
程煜訕訕一笑,說“話說我這名字雖然不敢說是如雷貫耳,但在吳東一些特定的圈子裡,應該還算是家喻戶曉的吧。”魏嵐點點頭說“這個絕對是,我替小煜作證,你們倆也就是沒舉辦婚禮,好多人都還不認識小煜,否則,那就不是名字家喻戶曉那麼簡單了,長相也得家喻
戶曉。就去年那個專訪之後,還不少人找我打聽過小煜,尤其是家裡有女兒的。我後來發了條朋友圈說小煜是我們家女婿,那幫人才死了心。”
程煜沒想到一句隨意之語竟然會引出這麼一段,不由得有些尷尬起來,雖然這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但他還是有些心虛的看了看杜小雨。好在杜小雨沒往心裡去,程煜繼續說道“見了麵之後,我才知道,外邊真的就是以訛傳訛。國民黨高官是真的,但從大陸撤離的時候隻是個隨從,後來才升到了比較高的位置上。去了台灣也是真的,但並不是什麼跟著國民黨逃離,而是應我黨要求繼續潛伏,後來他也的確為我黨獲取了不少情報,隻是在那十年開始之後,逐漸的跟我們這邊失去了聯係。而他,在台灣也被列為了重點懷疑對象,日子不太好過,在暴露之前離開了台灣。這次真的是逃,逃去了美國,可依舊沒能跟當年的組織獲取聯係。此後因為種種原因吧,反正是不敢回來,生怕戴上一頂叛徒的帽子。十年前,老爺子自覺風燭殘年,要是再不回國可能就再也沒機會了,於是才回了國。當然,是以投資商的身份,當時也受到了區裡的隆重歡迎,老爺子把自己的情況一說,區裡上報到市裡,市裡報到省裡,省裡報給了中央。也大概是巧吧,中央還真的就查到了老爺子的情況,當時還下來了一位領導,專門接見了這位隱姓埋名六十年的老革命前輩,並且囑托省裡市裡一定要重視那位老爺子,於是老爺子才提出了這麼個要求。當然,他也表示,會讓兒孫結束美國的一切,把所有資產都帶回國內。當然,國籍也一並改了回來,隻不過為了保持
一個外資的名分,所以孫子的國籍改回來了,兒子的還是美國。”聽完,三人紛紛頷首,杜長風感慨說“不容易啊,數十年,還能保持如此黨性,真的是難能可貴。但既然是這樣,他的後人怎麼又要賣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