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沒應話,隻左右打量梧桐山莊門口。
章嬤嬤嗔瞪了眼蘇瑜答聲,“你們姑娘年紀雖小,膽子卻大。這山路一路走來我都忍不住一驚一乍,她到好,穩如泰山,倒顯得我老還小,不知羞了。”
袁嬤嬤扶著章嬤嬤上石階,“您老就愛說笑,隻怕不是我們姑娘穩得住,該是嚇傻了罷。”
章嬤嬤說,“我唬你做什麼?快快去準備些吃的,我的肚皮都餓癟了。”
袁嬤嬤連連稱是,回頭看了眼淡笑不語的蘇瑜,見她神色泰然安好,袁嬤嬤也就放心了。之前袁嬤嬤還想勸誡一二,姑娘在娘家再如何金尊玉貴養著,嫁了人也逃不脫受委屈。隻是像沈家大爺這種成婚一直不入洞房的婆家,哪個新媳婦能熬得住?不怪姑娘要自謀出路,爬出這火坑。
先安頓好章嬤嬤,袁嬤嬤這才到了蘇瑜跟前。
“姑娘辛苦,莊裡諸事繁雜,先填飽肚子好生歇息,明日老奴再跟姑娘回話。”
蘇瑜點頭,采玉問道:“章嬤嬤出了名的嘴刁,她肯這樣大要吃食,是不是孫家的廚娘也跟過來了?”
“你沒去孫家幾回,倒把章嬤嬤嘴刁這事記住了。”袁嬤嬤笑道:“你說得不錯,老太太心疼姑娘,把孫家廚房的接班人給姑娘送來侍候姑娘。”
“你是說苗二姐來了?真是太好了,姑娘,往後咱們都有口福了。”采玉很興奮,顯然對這苗二姐很是期待和向往。
外祖母是真疼她,這苗二姐的母親做得一手好飯菜,自打二十年前入府孫家就再沒換過廚娘,足見其手藝。苗二姐頗得其母真傳,外祖母已經明定她是孫家廚房未來的接班人。
“外祖母這般照顧,往後孫家怎麼辦?”蘇瑜不想欠孫家太多,不好還
。
袁嬤嬤卻說,“姑娘彆操心此等小事,既然是長輩的恩惠,你受著就是。”
蘇瑜沒再說什麼,吃了東西,歇了片刻沐浴就寢。
這一晚,她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實。
次日她在一陣清脆的鳥叫聲中醒來,睜眼便嗅著芬芳花香。
是了,現在正值春暖花開時節。
雖說嫁進沈家時間不長,她卻像是又一次熬了一場漫長歲月。總算離開沈家離開了沈重霖,這份逃出所有庶務和俗務和輕鬆和自由,讓她如同沉浸在溫暖的春風裡,舒適得不能自抑。
她終於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再次活過來的事實,她隻有十七歲,年輕且充滿對生活的期待,而不再是那個心如死灰、哀漠活到最後的老婦人。
從此以後,隻有活得自在,方不負重生一回。
晌午時候,蘇瑜和章嬤嬤一並坐在四方敞院中,右側擺了茶席,蘇瑜細細分了茶粉,再用紅泥小壺沏了山泉水,一時茶香四溢,章嬤嬤讚不絕口,“姑奶奶走得早,料不到姑娘竟也學得這般好手藝。”
蘇瑜心下汗顏,她除卻讀了幾本女經女則,手上的東西一竅不通,在蘇家何氏沒少笑話她繡條魚像蟲。精於茶事,還是那一輩子活在沈家,沈重霖地位越高越愛這些風雅事。她琴棋書畫比不上蘇玫,隻有在茶事上方能入沈重霖的眼一二。
“嬤嬤嘗嘗可能入口?”
章嬤嬤嘗了口,讚歎,“這是老奴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茶。”
“嬤嬤笑話我了。”
“這是實話,就算老太太在這兒我也這樣評價。”章嬤嬤滿肚皮的難以置信,這茶功夫沒個二三十年哪裡能得這樣好味道?
“什麼好東西惹得章嬤嬤這樣高興?”袁嬤嬤領著一眾人進來,有男有女。一
些統一青綠裙配薄襖,頭綰雙髻係青綠絲帶;另外一些則是梳了頭的婦人綰著垂馬髻,身著青褐裙著青褐襖。男的則講究不大,衣著隨意但收拾得很精神。
“你家姑娘分得一手好茶,你也來嘗嘗。”章嬤嬤放下茶碗招呼。
袁嬤嬤失笑,“我可不敢。”
蘇瑜已沏好一碗,親自送到袁嬤嬤麵前,“嬤嬤替我勞碌奔波,若無嬤嬤前頭打點,這梧桐山莊哪兒有今日這般安逸光景?這碗茶作酒,阿瑜敬嬤嬤。”
袁嬤嬤受寵若驚,“不敢不敢,姑娘可折煞老奴了。”
“你就彆推辭了。”章嬤嬤笑道:“你是看著瑜姐兒長大的,她身邊哪能少得了你的張羅?這碗茶你受得起。”
蘇瑜一直捧著茶碗,袁嬤嬤聽章嬤嬤這樣說方才言道:“既然如此,那老奴就托大,受用姑娘這碗茶了。”
袁嬤嬤仰頭一飲而儘。
章嬤嬤忍不住笑話起來,“瞧瞧這哪裡是喝茶,這分明是老牛喝水呢,浪費姑娘的手藝。”
袁嬤嬤也不惱,回道:“我就一喝水的命,在我這裡水和茶都隻有解渴的作用,那些個風雅的體會我哪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