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晗,駱彬的家人見過你麼?”蘇瑜剝了一個橘子遞到宣晗麵前,細聲打探。
宣晗拿過橘子言道:“我見過他姐姐,他爹很好賭,他阿娘一直靠給富戶漿洗討生活,他到書院讀書的束修一多半都是他大伯父拿的。有次下雨,他姐姐到書院門口給他送傘,我們正巧走在一起,就打了個招呼。”
聽完宣晗的話,蘇瑜實在不忍心讓宣晗失望。他大概想不到像駱彬這樣的男子是家人的掌中寶吧,放在眼皮子底下都怕看晃了眼,怎會輕易答應讓他外出過一夜去?
“那她姐姐在做什麼?”
“駱彬說他姐姐可厲害了,能刺繡,又燒得一手好菜,在附近的酒樓裡做幫廚,一個月一兩六錢銀子。”
蘇瑜沒再問什麼,不久馬車趕進一條陋巷,停在一個陳舊的院門口。
院門沒關,蘇瑜牽著宣晗站在門口。這是個獨立的小院,院子裡掛著很多被褥衣裳晾曬。眼及處還有一口井,此時井水坐著一個穿著青布衣裳的婦人,她正揚著棒槌敲打腳邊盆中
的衣物。
依宣晗得到的消息,這應該就是駱彬的阿娘吧。蘇瑜抬手敲了敲門,“有人在嗎?”
“來啦來啦……誰呀?”那婦人邊說邊在自己腰間將手擦乾,起身往門口來。
待看到門口站著一對母子模樣的貴人時,婦人驚得嘴都合不攏。她是給人漿洗討生活的,很是認得些綢料貨。那貴婦身上穿在裡頭的對襟裙是蜀繡中的極品的料子芸綢繡,套在外頭的紗衣叫綜縷紗,這可不是一般的權貴之家能穿得起的,再加上那貴婦模樣不俗,看著就像是飄在天上的彩雲,好看得不敢直視。那個小公子也樣貌出眾,跟個仙童似的,這樣的人來敲她家的門做什麼?
“貴人,莫不是要小婦人漿洗衣裳?”駱彬的阿娘姓胡,人稱胡嫂子。
蘇瑜搖搖頭沒說話,宣晗開口問,“我是來尋駱彬的,他回來了嗎?”
“剛回來,在屋裡溫習書本呢,請問你們這是……”不是來找她漿洗衣裳的,胡嫂子有些失望,要是能漿洗上這樣人家的衣裳,隻怕洗一件也夠她家吃半年的。
“我是駱彬的同桌,之前和駱彬約好,要請他到我家的莊子裡作客,今日我要出城去,你能讓駱彬跟我一起去麼?我們隻在莊子上歇一晚,明日就回來。”
胡嫂子愣愣的聽著宣晗的話,她家駱彬應該是青淩書院最窮的學生,最讓人看不起的學生,怎麼會有人願意和他往來?不待她作聲,屋裡溫書的駱彬聽到聲音,忙跑出來,看到宣晗,很高興,“蘇晗你怎麼找到我們家來啦。”
宣是國姓,以便宣
晗入學,便以蘇瑜的蘇為姓。“我記性好,你跟我說過一次我便記住了。駱彬,這是我阿娘。”
駱彬抬頭看著蘇瑜,然後很懂事的拱手作了一揖,小小的年紀一本正經起來又可愛又可笑,“駱公子勉禮。”
“我們家彬哥兒就是個普通孩子,當不起公子二字。”胡嫂子在聽完駱彬與宣晗的對話,一股強烈的自卑感打腳底板往頭上冒。同樣是在青淩收院上學,看看人家的阿娘,再看看自己,胡嫂子更不想抬頭了。
“駱彬,之前不是說好去我家莊子裡玩兒麼?我們現在就出城去,隻不過要在莊子裡住一晚,你來麼?”宣晗說著,滿眼期待的看著駱彬。
駱彬也很想去,他很久都沒去過城外玩兒了,整日除了看書就是看書,他都要讀傻了。可是……,他怯怯的朝他阿娘看去,“阿娘……”
離家到同桌家住一晚,這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可駱彬是駱家獨苗,他大伯和那個賭鬼阿爹都寶貝得緊,人在青淩書院還要一日問多回,所以他下了學是必然要回家的。去城外莊子上住一晚,這對駱家而言是件大事,她做不得主。
可是看著宣晗衣著鮮亮,定是個富貴至極的人物,駱彬要是與這樣人交好,於他的前程肯定是有助益的。胡嫂子思忖片刻,膽邊生出無數勇氣,“去吧,好好玩兒,明兒早點回來。”
駱彬沒料到阿娘會答應,臉上的笑燦爛得像太陽。“哎,阿娘。”
蘇瑜也沒想到駱彬阿娘會答應,她明明看出她很糾結,眼神裡的情緒徘徊難定,是什麼給了她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