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玫被氣笑了,“李氏,你看清楚我是誰?今日你動胎氣是因為誰?好像那個人不是我吧,你領不領情是你的事情,我隻做我分內之事。”
蘇玫的話像一隻手緊緊的掐緊了她的脖子,喪子之痛,阿爹那裡的欠債,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將李氏壓成紙片,她痛苦的扯著被褥,眼淚順著眼角悄悄浸濕了枕巾,“你出去,出去。”
蘇玫忍了又忍,又維持住了她的好脾氣。這時,沈重霖進來了,她衝著他福了福,“夫君。”
沈重霖在外頭聽到李氏在喊蘇玫走,蘇玫意外的沒動怒,沒說些難聽的話刺激李氏。
一見到沈重霖,李氏掙紮著要起來,“夫君。”
沈重霖大步行至床前,扶住李氏,瞧著她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又看到她眼角淚痕斑駁,心中又痛又急,“阿微,對不起,是為夫的錯,沒管束好弟弟才讓嶽父大人損失了那麼多銀子。你放心,我已經狠狠打了他一頓,並且要求他們一家趕緊離開沈府,在外是生是死都不準說與我沈府有關係。”
這麼狠絕?蘇玫聞聲掌心冷汗直冒。如此說來,比起沈重德被趕出沈家,她被沈重霖踹了一腳簡直就是小懲大戒了。
李氏撲倒在沈重霖懷裡,哭得肝腸寸斷,“夫君,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沒了,他還沒來得及看我們一眼就沒了,啊……,我的孩
子……啊……”
明明自己才是正室嫡妻,作為她的丈夫,卻摟著彆的女人安撫寬慰。饒得蘇玫心裡有預感,這一幕真實出現在眼中,還是覺得很刺目。“夫君,大夫說妹妹滑胎後的妹妹身子贏虧,你彆讓她太難過了,我去廚下看看給妹妹熬的補湯好了沒。”
沈重霖沒回頭,但他聽見蘇玫走出去的腳步聲。擁著懷裡的李氏,轉身看向那一抹單瘦的背影,沈重霖徒然覺得蘇玫如此冷靜,竟叫他有些不敢相信。
蘇玫聽著李氏依舊哭得傷心,當然,她沒打算自己親到廚房去看,正準備吩咐人代她去廚房瞧瞧,又見姑奶奶沈瑩腳步衝衝走來,“瑩妹妹是要去看李氏麼?你大哥哥在裡頭,正同李氏難過呢,你現在去打擾恐有不便,還是晚些時候再去探望吧。”
沈瑩淚眼朦朧的看著蘇玫,她已是無頭蒼蠅,亂飛亂撞,“大嫂嫂,我夫君的事你肯定知道了,我已經急得焦頭爛額,心無著落,除了來求大哥哥想法子,我還能指望誰去?我怎會不知現在去打擾大哥哥不合適宜,但我夫君的命還攥在那幫蓄牲手裡呢。”
沈瑩說得很可憐,蘇玫倒沒生出多少同情來,畢竟她又不是善人,可沒忘記沈瑩討好李氏時在她麵前的得意模樣,“瑩妹妹,實說說與你聽,李氏嫁進沈家,先是換宅子,如今又要換
宅子,鋪麵都折了幾間進去了,哪裡還有錢子給你家夫君還債?你再逼你大哥哥,那就隻能是賣這處宅子了,你想想你大哥哥一個從三品大員,要是沒有間像樣的宅子落腳,他在官場上哪裡還有體麵?這事要怪隻能怪你二哥哥,可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沒有家裡的月錢,溫飽都成問題,更遑論有錢給你贖你家夫君。”
蘇玫說的每個字都敲打在沈瑩心上,她何嘗不知這個道理?沈瑩哭得很凶了,“這可怎麼辦啊?我還這麼年輕,我不想成為寡婦。”
蘇玫徒然想到什麼,“你也真是糊塗,家裡拿不出銀子來,你可以到候府去要啊,妹夫可是候爺的親侄子,他能放任不管?”
“可這賭債又不是我夫君欠下的,憑什麼到候府討要銀子?而且……”而且依候府對她夫妻二人的態度,候爺肯定不會拿這銀子的,她沒好意思告訴蘇玫,他們這支分支,在京城主家就是這樣的人微言輕。
蘇玫見沈瑩遲疑的態度,大概也能猜到賀宏平兩口子在京城主家候府麵前是沒什麼臉麵的,突兀上門能不叫人打出來才怪,還敢開口要銀子,簡直是活膩味兒了。
“不論如何,這總算是個機會不是?凡事總要試試嘛,萬一候爺念著親戚一場,這個忙幫了呢?不就能把妹夫給救出來了?”
沈瑩總覺得蘇玫這個提
議怪怪的,可是她的腦子亂得一鍋漿糊,根本思考不清楚。隻抓住一個重點,那就是這是個機會,有可能救出夫君不讓她做寡婦的機會。
沈瑩稀裡糊塗就轉身走了。
蘇玫見著沈瑩離開,唇角噙著惟恐天下不亂的笑,偏偏這笑又被緊接著出現的沈菡得看見。
沈菡陰陽怪氣的看著蘇玫,覺得這個在大哥哥麵前以賢良著稱的大嫂嫂,明明是心如蛇蠍嘛,“大嫂嫂這出的可真是好主意,瑩姐姐這樣突兀的找上候府,你也不怕她在候府出意外?我可不相信你不知道,下河縣那個永寧候府的分支在京城主家候府麵前,是如何的輕於鴻毛,賤出汙泥。”
蘇玫一副無關關痛癢的表情,淺淺笑道:“妹妹這話說的,我可是好心替瑩妹妹找出路,是為了她好,畢竟真叫咱們府裡拿出這大筆銀子來是不可能的。菡妹妹要是有心幫她,也大可以自己掏這筆銀子。”
“大嫂嫂是不是誥命夫人一封,喜氣腦子燒糊塗了。”沈菡這些年跟後宅裡那些鶯鶯燕燕鬥法,早已不是原先在沈宅那個隻有點小機靈的毛丫頭了,“我憑什麼要掏這筆銀子?瑩姐姐又憑什麼問候府要?候府又為什麼要給?這事兒明明出現沈家,你卻想著讓旁人背鍋,為免太不厚道了吧。”
蘇玫不奇怪沈菡頭腦清醒,畢竟旁觀者清嘛。這件
事說到底還是要讓沈重霖拿主意,蘇玫也不想與沈菡多費口舌,“你也要找你大哥哥麼?他現在正與李氏相互安慰喪子之痛,誰進去都會觸黴頭,奉勸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多謝大嫂嫂掛心。”沈菡皮笑肉不笑的應了一聲,與蘇玫擦肩而過。
蘇玫轉頭看著她的背影,想著這個沈菡,倒有些令她刮目相看。
一彎冷月漸漸爬上柳梢,皎白的月光落在地上,像鋪了一屋銀淡的輕紗。
蘇瑜也不知是不是在孫家被陳太太母女給氣著了,回來像有些害口,吐了好幾回,力氣都快吐沒了。
袁嬤嬤在一旁愁得跟什麼似的,“姑娘開始害口了,隻要一露麵,隻怕就要瞞不住了。”
“能瞞一日是一日吧。”蘇瑜吐得有氣無力,揮了揮手,靠在繡花長枕上歇息。
“開始害口了,在吃食上猶為緊要,我回頭跟二姐說一聲,叫她再做精細些。”袁嬤嬤抄不完的心。
蘇瑜不答,算是默認。
蝶依撩簾進來,衝著蘇瑜福了福,笑道:“姑娘,有個熱鬨事兒。”
“什麼事兒?”
天快擦黑時袁嬤嬤得了信兒,說是在沈家勞作的香瑩娘有事找她,她走不開,便讓蝶依去。蝶依空便是去了回來,然後一股腦兒的就將沈家今日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蘇瑜聽完,冷笑,“果真熱鬨,沈重德沒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