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瑜緩了腳步,目光落在一株芍藥上,那芍藥顏色微紫,花衣層層疊疊散開,一隻蝴蝶先落在橙黃的花蕊上,很快一隻蜜蜂過來後,蝴蝶就被驚走了。“她知道什麼不打緊,重要的是太後告訴她這件事有什麼目的?肖美媛知道後又會怎麼做?”
肖美媛愛慕宣祈,從她那一世火燒攝政王府的舉動來看,多少有些因愛生恨的成分上,那麼選擇進宮嫁給皇帝,或許自己有孕的這個消息,是壓垮她內心對宣祈的惦念的最後一根稻草吧,這就是她的一種報複手段。她現在在積蓄力量,期待徹底將她踩在腳底那一天,所以她方才才那麼能沉得住氣吧。
“我和雪嬌一定會寸步不離的跟著王妃。”蝶依憂心衝衝。
“也不必這麼緊張,她隻要不玩兒陰的,今日宮中多的是眼睛,她不敢惹事打眼。”皇帝的嬪妃也不是那麼容易當的,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暴露出什麼人品問題,肖美媛可就半點機會沒了。
可就算這樣自我安慰,蘇瑜的心境依然好不起來。
在前去見梁太後的路上,蘇瑜想了一路也沒想到到底會是誰把嫣如給擄走。
等等,還有一個人是極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嫣如帶走的。
“蝶依,一會兒到了聽瀾水榭,你幫我注意下耿將軍是否在。”
好好的怎麼提到耿將軍?蝶依又很快就想明白了,“王妃是說嫣如小姐的失蹤,極有可能與耿將軍有關?”
“我隻是這樣懷疑,還沒有確鑿的證據。”具體的還得等
蕭景仁的消息。
她們等在禦花園的一條主石道上,看到梁太後坐在鳳攆上,頭戴鳳冠,尚未添白的青絲裡斜著一支華麗的牡丹簪,一襲華美的太後製宮服裹身,配上她不怎麼笑的表情,愈發的淩厲威儀。
“臣妾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蘇瑜攜婢跪拜在地。
梁太後的視線若有所思的從蘇瑜的小腹上掠過,高高在上的聲音飄下去,“今日累你操持這等盛宴,哀家和公主很是感激。”
“臣妾既嫁入皇家,自然為太後娘娘和公主分憂,不敢當太後辛苦二字。”隻要太後不直接開懟,願意在明麵上與她和平相處,她也是願意慮與委蛇的。
“公主也算是出月子了,前幾日哀家讓方嬤嬤去公主府探望,她說想在哥兒百日時請你去吃宴請,到時貼子會派人送到王府,你叫門房的注意一下。”梁太後又像突然反應過來似來,“你瞧哀家這記性,王府的莫總管可是在宮裡服侍過的老人,為人最是謹慎不過了,想他在王府這些年,肯定將王府的那些奴才教養得個個都能獨當一麵,哀家真是白操心了。”
日頭偏西,但日光依舊能灼傷人。梁太後四平八穩的坐在鳳輦上,與跪在地上的蘇瑜儘扯些沒用的事,特彆是她已經知道自己身懷有孕這事,誰讓她又沒公開呢?活該叫人刁難。
“莫總管若是知道太後如此褒獎,定會對著宮中慈寧宮的方向,向太後您磕頭感激。”吃了止吐的藥,此刻身子除了疲憊和發酸之
外倒也沒什麼不妥。梁太後越是這樣為難,她越要強迫自己挺住。
梁太後點點頭,像是對蘇瑜這番說詞很受用。她又慢悠悠的言道:“聽說方才郭夫人和馮夫人兩人在聽瀾水榭附近為什麼事鬨起來了,據說是為兩個戲角兒。每年中秋宮宴宮裡都會從民間請大家進宮餘興,不知今年你請的是哪幾家?”
“回太後娘娘,臣妾安排的是廣德樓的薛小蠻,還有吉慶班,如意班,柳梅坊這個戲班子連著助興。”蘇瑜不緊不慢的應著,沒半絲不耐煩。
梁太後不免多看蘇瑜幾眼,如此沉得住氣,真不虧是能在她麵前叫板的女人。“如意班和吉慶班還有薛小蠻哀家都略有所聞,那個柳梅坊是幾時冒出來的,能請進宮來,可不能馬虎。”
“太後有所不知,這柳梅坊是近半兩個月才興起的,唱旦角的叫賽錦紅,玉江春是他的成名戲,很得眼。臣妾是想著年年都請那老幾個戲班,今年就來點新花樣,又真是個唱得不錯的,討太後您一笑一賞罷了。”
話說來這個份上,梁太後不得不喊蘇瑜起身了。蘇瑜沒犯錯,斷不能讓她一直這樣跪著,否則傳揚出去,她的清譽就要受損了,“罷了,起來吧,隨哀家去瞧瞧吧,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蝶依和雪嬌趕緊扶起蘇瑜,默默跟在梁太後的鳳輦後頭。
兩個丫頭十分關心蘇瑜的身子,蘇瑜分彆輕輕拍拍兩人的手,示意讓她倆放心。
來到聽瀾水榭,搭在禦花園一角的戲台上
,暖場戲已經開鑼。諸多朝臣命婦分等級各自落坐,或三三兩兩交頭接耳,或對戲台上的戲子品頭論足,隨著戲劇劇情的發展,不少人沉迷其中,直到有太監唱駕,“太後駕到……”
戲台上的戲立即停了,戲子與眾朝臣命婦一樣跪拜在地,山呼,“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梁太後落坐後,看著下頭烏壓壓跪著的人頭,笑道:“都平身吧,今日中秋佳節,哀家與眾卿同樂,有些姑娘媳婦子還是年前宮裡除夕宴時進過宮吧,彆拘著了,怎麼高興怎麼來。”
“哈哈……”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有了梁太後這番話,現在的氣氛似乎比先前更熱乎似的,“謝太後。”
“適才王妃隨哀家一同前來,她說有個什麼柳梅坊的賽錦紅唱的玉江春是個極好的戲,說是近幾個月才興起的戲班,王妃特彆推薦,也不知如今台上正唱著什麼,若真是賽錦紅就罷了,若不是就且換下吧,晚點再上,哀家想一睹為快呢。”
梁太後這番話聽起來沒任何問題,但其中有不少人聽入耳中就覺得意有所指。堂堂攝政王妃怎會青睞一個新興起的戲班和戲子,這其中的原由不得不讓人思量啊!
蘇瑜心下微惱,麵上卻不能顯露半分,隻見她往前站了站,衝著梁太後曲膝,“太後娘娘,臣妾本想賣個關子,可見太後娘娘已是如此高興,臣妾也實在是忍不住了。臣妾是聽說太後娘娘年輕時娘家每辦宴請皆會請戲班子,特彆中意一個叫水無痕
的戲子的戲,還曾評論說那戲子的聲音當真若霧襲潭,水過無痕。可是那麼多年過去了,那水無痕也不知了蹤跡,臣妾多方打探,才得知水無痕已過逝,如今這賽錦紅便是水無痕惟一的關門弟子,臣妾相信這賽錦紅定得水無痕真傳,不叫太後娘娘您失望的。”
在場眾人在聽聞蘇瑜這番洗白自身的話後,隻有兩人麵上不顯而心下焦燥難安。
一個是相爺肖稟坤,再沒人比他更清楚當年那個叫水無痕的人。他與水無痕相識於微,奈何命運捉弄他成了低賤的戲子。可他與梁太後幽會,哪次不是以梁太後愛戲為借口?後來被發現了,水無痕當即被梁太後的父親一劍刺殺,連屍首都拖到亂葬崗喂了狗,哪裡來的什麼關門弟子?
事情過去那麼多年,這個攝政王妃是怎麼知道水無痕這件事的?
肖稟坤心中大為震憾,再見梁太後對攝政王妃的話表現得很奇怪,她那表情分明是在極力的隱忍著什麼,就知道她與攝政王妃之間肯定有什麼是他不知情的。
蘇瑜話裡的用意梁太後深有體會,這不過是她的你來我往罷了,更是在提醒她彆太放肆。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蘇瑜的話不僅給自己解了圍,還給足了自己裡子麵子,她不得不按住滿腔怒火,扯開唇角笑道:“弟媳真是有心。”
“能博太後一笑最好,臣妾這就安排,讓柳梅坊的伶人先上。”實則她有些不舒服,想到彆處去躲躲,順便找蕭景仁說說話,她方才看到他進來入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