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趙劉氏是如何得知明夫人懷裡的孩子是她兒子,就算是可憐可憐一個母親,身為皇帝,難道就不能替她解解惑嗎?”宣玨睨向上首的視線充滿失望,“皇上德牧萬民,這大唐天下是皇上你的天下,可同時也是大唐百姓的天下
。在我看來,滴血認親是個好辦法,證明了不是趙劉氏的孩子,那麼她怎麼闖進的宴殿,就按什麼律法算。要是證明這孩子是趙劉氏的,貞貴妃母女該是什麼罪就是什麼罪,如此簡單之事,陛下何必扯近扯遠左右回避?”
皇帝承認先前得到長公主知道小皇子身世時為何名聲和皇位,第一時間下令賜死。皇姐由小對他照顧有加,他下那樣的決定是很無情冷酷,那時他還有些惋惜和後悔。可是現在的,皇帝隻想著天不遂人願,竟讓該死的人逃過一劫,讓她有機會攪渾一池本能很快清澈的水。
“長公主殿下,皇子身體何等嬌貴……”
“大唐律規定,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就代表著王子的地位和庶民本質上並沒差異,若隻因皇子出身皇家就嬌貴,那他長大如何承擔起保護臣民的責任?”
貞貴妃淚光閃閃,宣玨從她閃閃的淚光裡看到了如熱油般滾燙的隱恨。
“皇室血脈絕不容混淆,陛下身為天下之主,一家之主,就應該捍衛真實,而不是僅僅因為相信貴妃娘娘,就兀自武斷。”宣玨迎上皇帝投來的森寒視線,堅決支持滴血認親。
“陛下,小皇子的身世關乎著皇室血脈純正,還請陛下下旨,滴血認親。”
寅國公是頭一個敢對此事發表意見的大臣,他義正端方的態度也感染到其他其個老臣。
“啟奏陛下,小皇子的血統是否純正,也關著社稷蒼生的福祉,請陛下下旨。”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貞貴妃再難掩飾神情惶恐,在她覺著神魂即將離體之際,聽到了皇帝似淩遲的聲音。
“皇姐和眾卿都說得不錯,這的確是個一勞永逸之法,不過朕自然是相信貴妃的。”
皇帝的聲音聽來並無不妥,也正是這樣的不妥,貞貴妃知
道他放棄自己了。
“陛下聖明。”
朝臣們山呼。
“既是如此,還是有勞三位夫人去備水吧,不用多麻煩的水,隻要是乾淨的就可以。”宣祈又一次將馮夫人等人推到風口浪尖。
馮夫人不愧是將門主母,行事作派不似其餘二位夫人扭捏,她隻是正大光明聽命行事,自認問心無愧。
在等待馮夫人幾人去取水時,皇帝對宣祈越俎代庖的發令,承受度已經瀕臨界點,想著他事事出頭,處處代他做主之舉,不是有不臣之心是什麼?他可真是半點兒都沒冤枉他。
而貞貴妃的心裡同樣難受,一種眼見著死亡的威脅越來越近,而她卻毫無招架之力的感受,像一張織得又緊又密的網,緊緊地將她裹住,勒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再看明夫人,身體止不住的瑟瑟發抖,汗水一粒一粒往下巴聚積。
宣玨看著臉色一點一點變化的貞貴妃,心裡隻道解恨,她現在的樣子正是不久前自己被牢牢困住聽著太監挖坑的反應。一想到自己差點兒就遠離這個世界,見不到她如珠如寶的琅哥兒,心裡的那點恨又濃了,又稠了,哪裡輕易解得去?
馮夫人也不知從哪裡拿來一個托盤,托盤裡擺著一碗清澈見底的水,隨著馮夫人的行動而輕輕蕩漾。“陛下,水來了,臣婦等三人親自從井裡打的水。”
“開始吧。”
宣祈又搶答,噎得皇帝恨得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是。”
兩個小太監抬了一個矮案到宴殿正中央,馮夫人將托盤放到矮案上。
“本公主來。”
宣玨開口,起身由江督知扶著站到明夫人麵前,伸手就要抱孩子。
明夫人往後縮了縮,但對上長公主充滿警告和威儀的眼睛,漸漸地,抱著孩子的手臂失去力量,在孩子脫離她懷抱的一瞬間,她知道大逝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