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後剛哭過,眼中有些花,好一會兒才將來人看清。直接略過範大夫,視線穩穩的落在範大夫身後的男子身上。此人相貌該是極好的,畢竟她與
肖稟坤都不是無鹽之人,可她卻在他臉上看到飽經風霜的痕跡,好在他看上去身體健朗,這便是她此生最大的寬慰了。
“草民範良叩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範大夫跪在地上,那男子自然跟著跪在地上。
素日裡給宮中內命婦請脈,都隔著簾帳,今日就這樣正大光明見著梁太後,範大夫著實意外。
“範大夫請起身。”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虛弱的關係,範大夫還是頭一回聽到梁太後這麼溫和的聲音。
“謝太後娘娘。”範大夫起身後,說,“草民奉王爺之命前來給太後娘娘診脈。”
且說且接過男子遞上來的藥箱,那男子便規規矩矩的立在一側,眼觀鼻,鼻觀心。可梁太後看到他的手在微微的抖,如此的誠惶誠恐讓梁太後心裡很不是滋味。
而她心疼男子那一幕落在長公主眼裡更不是滋味。
範大夫準備好給梁太後請脈,梁太後卻眼含熱淚看著男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太後會問他話,所以沒任何動作。還是方嬤嬤走到他跟前提醒,他才惶惶不安的跪在地上,“回太後娘娘的話,草民姓黃名水生。”
黃水生,一個很普通的名字,梁太後不喜歡,很想告訴他,‘你的名字叫肖瑢’,可是她不敢說出口,“為何會叫這個名字?”
黃水生磕了個頭,“草民不敢欺瞞太後,草民阿娘說草民是在水邊生的,故此取名水生。”
梁太後微微蛐了蛐手指,聲音有些哽咽,但她本在病中,也並未讓人聽出異樣,“你家裡是做什麼營生的?”
“回太後的話,家中本是務農,大半年前家裡發生變故,父母俱去逝,草民領著妻兒進京安置了。”
進京安置,誰安置?他是蘇瑜找來的,除卻蘇瑜,她想不到再有人會安置他們一家,“在京安置後,不知是以何手段謀生?”
“母後……”宣玨適時打算梁太後的話,畢竟對方隻是個藥童,梁在詬再問下去,就該讓人生疑了,能願意這黃水生進宮見太後,已是她最大的容忍,“您歇歇吧,範大夫正為您把脈呢。”
梁太後深知這是長公主在提醒她不要貪心,可是麵前站著的是她的兒子,那個隻在她懷裡呆了幾個月的兒子,她此刻恨不能把世間最好的東西都給他。然而,看到長公主痛苦委屈的表情,這也是她的孩子啊,她又怎麼忍心去傷害這個?
黃水生便沒機會說出自己在集芳館一掌櫃手下學習做生意的事,方嬤嬤親自將人扶起。
範大夫也已診完了脈,他眉色凝重的看向梁太後,“太後娘娘,您身上有傷,還是平躺著為妙。”
梁太後將目光從黃水生身上收回,聽著範大夫的話,她說,“哀家知道自己的身子早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了,範大夫不必刻意避諱哀家的病況。”
“草民該死。”範大夫很不明白,梁太後的情況宮裡的禦醫肯定都診得出來,怎麼還叫他進宮一趟?
“範大夫,還請你儘儘心力吧。”宣玨說。
範大夫點點頭,“草民這就出去開調理的方子。”
範大夫一走,黃水生也擒著藥箱跟上去。
梁太後看著他的背影,心中好一陣揪扯,情急之下開口,“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