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夫人在意的關鍵卻沒說出來,她也顧不得讓人猜疑的心思,直接開口問,“那那個譚瑩雪呢?你可知她在哪兒?”
蔣氏揩了揩淚,搖頭,“我曾讓人找過她的下落,但人家是有本事的,我哪裡找得到?不叫我找到也就罷了,真要讓我找到了,看我不剝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好叫她知道惹上我的厲害。”
陳氏也總算明白了徐老夫人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真正原因,聽到這裡,陳氏再也坐不住了,她趁人不注意隔著繈褓輕輕揪了揪懷裡的程哥兒。
程哥兒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陳氏趁機站起來,“這孩子怕是餓了,我抱下去找奶娘去,三太太,你再坐會兒啊!”
蔣氏不疑有他,還起身相送。
徐老夫人卻心知肚明,曉得陳氏是被蔣氏適才那番話給嚇到了。
陳氏出了鬆齡院,便叫人把孩子送回到菱香樓去了。而她,直往紫檀院趕。
蘇宗明也在紫檀院等她,夫妻二人一見麵,立即商量起對策來。
“宮裡那位是什麼意思?她把蔣氏母女弄來要乾什麼?”蘇宗明心裡是有數的,但他就是想聽人明確告訴他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陳氏
還真以為丈夫不清楚,言道:“還能乾什麼?敲打咱們唄。二老爺,看來先前是咱們把這個譚瑩雪想得太簡單了,她還在孫家做過兒媳婦呢,與宮裡那位肯定有接觸,但凡這二人之間有點情份,她也不會把蔣氏母女也弄進蘇府給咱們添堵啊!
“你說怎麼辦現在?這府?雖大,但隻要在一個院子裡,總有碰麵的時候,你是沒聽到剛才那蔣氏說什麼,她說要是讓她找到譚瑩雪,不僅要剝了她的皮,還得抽了她的筋。如今咱們好不容易在蘇府站穩的腳根,可不能因為一個娼婦跟大房起了衝突,要是被趕出去,那咱們的那些謀算可就要打水漂了呀!”
蘇宗明癱坐在椅子上,為了個孫子和二房的前程,他已經夠委曲求全的了。好不容易日子步上正軌,老夫人也答應了讓禮哥兒到大房海貨鋪子裡去曆練,若真因為譚瑩雪那娼婦壞了二房的前程,實在是不值當啊!
他陰著一張老臉沉默著。
陳氏見他的表情也不敢說什麼。
沉默了好一會兒後,蘇宗明說,“如今你也算管著蘇府半個家,先發話下去,不準下人們多嘴多舌。再認真叮囑那賤人,在
蔣氏母女離開之前,不準離開菱香樓。如果蔣氏問起有關那賤人的事,隻說她叫如意,不是什麼譚瑩雪。”
“可蔣氏母女什麼時候能走?我怎麼覺著宮裡那位將人弄進來肯定有什麼咱們還沒揣透的目的。”
後宅裡的這些彎彎繞繞蘇宗明心裡的數不深,他想要的是怎麼才能將蔣氏母女趕出去。
“先彆胡思亂想了,快下去交待吧。”
陳氏點點頭,匆匆忙忙離開紫檀院。
快到中午了,苡花水榭裡,馮氏躺在床上淚濕枕巾。她麵容惟悴,神色微黃,一副心思鬱結難消的淒慘模樣。
女使蘭香是馮氏準備嫁到蘇家時娘家給她買的丫環,這些年她跟著馮氏起起落落,十分忠心。看到主子如今這副模樣,她心疼不已。桌上已經端來了午膳,本是令人十指大動的佳肴,等不到享用它的人,正逐漸冷卻。
“我的好奶奶,你好歹起來吃一口吧,真要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那可怎麼好?老家的老爺太太會擔心的。”
提到娘家的父母,馮氏委屈得嘴唇又哆哆嗦嗦。想著都是因為她娘家離得遠,不然蘇家人怎麼敢這麼欺負她?在下河縣時,不論她怎
麼作,蘇懷禮但凡敢真惹惱她,娘家幾個兄弟就會提著刀來找他算賬,哪裡輪到她像如今這般躺在這裡生悶氣,還沒半個人影兒來安慰的境況?
“日子還得過下去不是?你再這樣折磨自己,姑爺和二老爺二太太也瞧不見,何必呢?”蘭香索性坐到床沿上,“我的好姑娘,你還不明白嗎?你在這裡不吃不喝把自己身子拖垮了,到時候這個家可就真的是那娼婦作主了。”
一想到這個家會給那個娼婦作主,馮氏的眼瞬間瞪得老大,然後又在瞬間黯然下去,“爺們兒都不稀罕我了,我要這個家做什麼?”
蘭香真想一巴掌把人打醒,但她又不敢以下犯上,隻能曉以利害,盼著馮氏早結明白,“姑娘,你是那麼要強的一個人,雖然出身不比那娼婦,但也是清清白白的,憑什麼要讓那娼婦給踩在腳底下?現在姑爺的心思已經全在那賤人身上了,難道你還要把自己的地位也給那賤人嗎?”
地位?
在蘇家的地位?
腦海裡突然想起離開沈府時文姨娘當著她的麵說的那些話,蘇家將來是蘇懷禮的,作為蘇懷禮的嫡妻,她將會是蘇家除卻蘇懷禮之外
最有權力的人。如今來了個低賤的娼婦,她就要把自己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權勢地位都退位讓賢嗎?
馮氏原本迷茫的眼神漸漸凝聚起神彩,蘭香見狀,知道她的話起了作用,她終於是醒悟了。
不可能的,她才是蘇懷禮明媚正娶的嫡妻,憑什麼讓個娼婦後來居上?馮氏猛的一下坐起來,然後因為長時間的不吃不喝導致她眼前一片暈旋。她牢牢的拽住蘭香,迫使自己不癱倒回去。
“你說得對,既然爺們兒不跟我談感情,那我也沒必要自甘下賤,該我的絕不能落到譚氏那賤人手裡。蘭香,扶我起來,我要穿衣,我要吃飯,我絕不能這樣頹廢下去,讓那賤人看我的笑話,更不能讓那賤人的奸計得逞。”
一會兒後,蘭香扶著馮氏坐在餐桌前,蘭香先給她盛了碗百果煮的稀飯。馮氏聞著飯香,赫然覺得自己就該這樣活著才對。她大勺大勺的吃著稀飯,像是要把之前沒吃的那幾頓都吃回來似的。
“你慢著點兒,彆咽著了。”蘭香又想哭又想笑。
馮氏咽下一大勺稀飯,說,“剛才那些話你昨天怎麼沒跟我說,要是昨天說了,我鐵定昨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