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沒讓她失望,阿娘這是即刻就發作了,宋春花扯著嘴角,全是看好戲的笑意。
宋鑫卻大驚,趕緊又跪了回去,作了一揖,“阿娘恕罪,實在都是兒子的不是,這才來給阿娘敬茶敬晚了。”
向氏並未因兒子的圓場而放過孫嬉,反而怒意更重,“你是個男人家家的,就算是洞房花燭夜,也該知輕重,她又不是狐狸精,你這麼迷她做什麼?真讓她把你的精魂榨乾了,你拿什麼去奔前程?”
天啊,這老婆子怎麼能說出這般粗俗的話來?孫嬉心頭大駭。
宋鑫知道自己這阿娘在鄉下住了一輩子,識不得字,也懂不了多少道理,但當著新媳婦的麵說出這般齷齪的話來,著實讓他難堪又臊臉。
孫嬉牢牢記著蔣氏的交待,婆母姑子不好惹,隻要不蹬鼻子上臉,她就要忍,實在忍不了就吹宋鑫的枕邊風,裝可憐扮柔弱怎麼都成,隻要牢牢把宋鑫的心拽在自己手心,這老婆子母女兩個就是水裡的小蝦米,翻不起什麼大浪來。
隻見孫嬉舉過頭頂的茶盞抖了抖,接著就聽見她委屈巴巴的哭聲響起,還著濃濃的泣聲道:“婆母教訓得是,都是
媳婦的錯。”
這明明不是孫嬉的錯,她卻要認,而且昨夜的確是自己失了分寸才起得晚了。他的新婚妻子低著頭,流著淚,還把茶盞高高舉著孝敬他阿娘,宋鑫心裡痛得就像新衣裳擱在搓衣板上狠狠搓擦一樣。
可這是他的阿娘啊,再糊塗他也不能忤逆,隻能等一會兒回去,好好安撫孫嬉。
“兒子也知錯了,阿娘恕罪。”
向氏正等著兒子維護新媳婦,然後她好進行新一波的下馬威。但她沒等來自己期待的情形,相反兒子也跟著認起錯來,這把向氏滿肚皮的話都給扼製在喉嚨裡,吐出來沒道理,不吐出來不痛快,實在是憋屈。她忍不住怒吼一聲:“新婚頭一日,你哭哭啼啼算怎麼回事?難道還是我這個久等的婆婆錯了?訓你兩句都不能嗎?”
“啪……”一聲響,向氏的大嗓門直接嚇得孫嬉手一鬆,茶盞掉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她整個人也嚇得往宋鑫懷裡鑽去,恐怖的拽著宋鑫的衣襟,表情怯怯弱弱,臉色更是嚇得慘白可憐。
而她一連串的反應則將向氏激得怒不可遏,她拍案而起,看了看碎掉的茶盞,又指著孫嬉怒道:“
我這是說什麼了,你連茶盞都碎了,就是認為我不配吃你一口茶是不是?”
孫嬉在心裡想著:你到有自知之明,這個家除了宋鑫,誰能入得了她的眼?
向氏這毫不講理的悍婦樣兒,饒是宋鑫也覺得丟臉至極。他扶起孫嬉,說道:“阿娘,您要是少說兩句,這茶您早就吃過了,現在茶盞既是碎了,就算了吧,這安也請了,我們就先回房了。”
說完,宋鑫摟著懷裡的孫嬉轉身朝門外去。
她的兒子一向是個孝順的,從未像今日這般下過她的臉麵。向氏一時沒回過神,等她回過神時,人家小兩口早就走掉了。她衝到門口,看見兒子擁著兒媳走在廊下,吼道:“青天白日,你們回房去乾什麼?昨晚折騰到現在才過來請安,現在又要回去,兒子,她就是個狐狸精,是來榨乾你精魂的狐狸精,你趕緊給我回來。”
這一座二進的宅子,大半數以上的仆婦和使役都聽到了向氏的吼叫聲。
仆婦使役們不是或躲或避,但全都捂著臉譏笑。
宋鑫覺著丟臉極了。
宋春花看了一出好戲,趕緊上前順著阿娘的後背,一邊說:“您消消氣,我大哥
哥好不容易得個媳婦,想多呆在一起膩歪膩歪不是很正常嗎?而且你忘了,去年村東頭的劉吉成婚,硬是把他媳婦關在屋裡三天三夜,這事兒咱們村兒誰不知道?你當時隻說了句年輕人火氣旺,怎麼到了我大哥哥這兒,隻是晚了那麼一點時候你就這麼大火了?”
向氏瞪著宋春花,“你到底哪頭的?你還是不是你哥哥的親妹妹?”
宋春花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扶著向氏坐回去,才道:“我自然是我哥哥的親妹妹,更是阿娘你這頭的。依說我阿娘你該高興才是,瞧見方才新嫂嫂那副小雞子似的身板,耗子似的膽兒了嗎?這宅子是她的陪嫁又怎樣?往後還不是得讓阿娘你拿捏。”
這話直說到向氏心口裡去了,先前被混賬兒子氣得不行的情緒立馬漸漸淡去,臉上終於露了笑容,但很快又笑不出來了,“你說得不錯,的確是副小雞子身板,這麼薄的身子怎麼給我宋家傳宗接代?你大哥哥可是老宋家惟一的兒子呢。”
“那還不容易?”宋春花一揮手,滿臉的得意,“咱們鎮上但凡有幾畝薄田的孝能納妾,我哥哥如今是京官,難道為了宋
家的子嗣還不能再娶一房?”
“你這嫂嫂能樂意?”話是這麼說的,但孫嬉的娘家就在京城,到時候不得找來鬨?向氏心裡狐疑。
“她不樂意怎麼樣?隻要她生不出來咱們就這麼乾,到底是她委屈重要還是咱們宋家傳宗接代重要?就算大哥哥真心疼她,但也不能不顧及自己肩上擔著給老宋家傳宗接待的任務不是?”
向氏眨眨眼看著宋春花,覺得自家這閨女進了京,呼吸了幾口京城的空氣,吃了幾口京城井裡的水,人都變精明了。
“你說對。”
孫嬉尚不知道自己的婆母和小姑子已經開始盤算給她的新婚丈夫納小妾了,她還窩在宋鑫懷裡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迎春和初夏識趣的退了出去。
“夫君,都是我不好,頭一回給婆母敬茶就惹得婆母不痛快。”
聽著孫嬉柔柔軟軟的聲音,宋鑫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渾蛋,孫嬉下嫁給他得需要多大的勇氣?怎麼能讓她受這麼大的委屈?摟著孫嬉的手更緊了,“阿嬉,你彆道歉,是我不好。我早該告訴你的,我阿娘是個無知的鄉下婦人,不識字,也沒什麼見地,說出的話才這麼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