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可是在怪我?”
袁嬤嬤搖搖頭,“老奴隻是遺憾,要是姑奶奶還活著,一直活著就好了。”
“阿娘福薄。”蘇瑜的語聲很唏噓。
“不過姑奶奶待大老爺是極好的,當年姑奶奶彌留之際,就拉著大老爺的手說過,讓他一定要再找一個,不要替她守著,孤零零的一個人,她會心疼。大老爺不答應,姑奶奶就說他要是不答應,就死不瞑目,大老爺這才含淚點頭。後來徐老太太給大老爺尋了那些女子,大老爺都一一拒絕了,他直接告訴徐老太太,自己不會再娶。可是徐老太太拿姑娘你要脅大老爺,要是他不答應續弦,就把姑娘你送到莊子上去受苦,大老爺拗不過,這才有了何氏進門之事。”
這些事,她從前竟不知道的。自幼徐老太太待她就沒半分祖孫情麵,何氏進門居然是因為她威脅阿爹要把自己送到莊子上吃苦。那時她年幼,或許不能體味父親的艱難的心境,可是此時想來,他當時得有多掙紮?
“楊夫人此人老奴雖然沒見過,但老奴相信姑娘的眼睛,她要是能替姑奶奶照顧大老爺,想來姑奶奶在天之靈也是願意的。”
楊夫人
沒想到,有朝一日梅老太太找上門來,竟是試探她是否願意改嫁。
驚愕之餘又覺得十分荒唐,“您老怕是要白跑一趟了,我都這把歲數了,還提什麼嫁人?”
“有多大?你也才三十五嘛。對於我這種老太婆來說,還年輕著呢,而且你也彆急著拒絕,你怎麼不問問對方是誰?”
楊夫人笑著拿起剪子,去剪眼前一盆綠植,剪下一片有些黃損的葉子,隨口問,“誰呀?”
梅老太太來到她身邊,接過她手裡那片葉子,“你先前不在京裡,不知道,是現如今京城最最勳貴的人家,國丈府的國丈大老爺。”
提到國丈大老爺,楊夫人自覺雖未見過,卻也是早有耳聞,“可是兩年前女婿把丈母娘從窗戶推出去摔死的那個國丈夫人的國丈大老爺?”
“正是他。”
楊夫人更沒興趣,笑道:“罷了罷了,那國丈府就是個金窩窩,我也瞧不上。”
誰知梅老太太並未因著此話打退堂鼓,而是提著褐色的巾帕掩嘴笑了笑,往楊夫人身邊靠了靠,言道:“聽說夫人曾經請人為一塊匾提過字。”
這本是該疑問的語氣,從梅老太太嘴裡說出來卻很篤定。而
她的語氣也著實讓楊夫人心頭一驚,她詫異的看向梅老太太,“您是從何知道此事的?而且這和你今日所提之事有何關聯?”
不怪楊夫人想不到一塊兒,這兩件事在她看來的確並不沾邊。
梅老太太往後退了一步,她年紀大了,站得久了腰就不適,坐在鋪著軟墊的梨木雕花椅上,意有所指的看著楊夫人,“夫人是聰慧的,難道還想不通麼?”
梅老太太話到此處及時停住,楊夫人的臉色煞時蒼白。她的確是不蠢的,想通這兩件事根本用不了多久時間。她蹌踉的退了兩步,語氣生硬開口,“老太太您是說,這兩個人是……一個人。”
“我原以為夫人你知情呢,沒想到那國丈爺竟瞞得如此之好。”梅老太太說。
而此時的楊夫人心裡卻在崩潰著,她萬萬想不到那個蘇老爺竟就是這個蘇老爺。細想之下,她對那個蘇老爺真是知之甚少,她的身份和立場隻能君子之交淡如水,對於這個蘇老爺,她從起初的略有提防到放下防備,實在是看在他對自己全無非分之想,兩人又談得來的份上。
她對他是知己的情分,他卻對自己是這種想法麼?
如此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從而故意接近自己?
一想到蘇宗耀結識自己可能是因為目的不純,楊夫人心裡猛地一片薄涼。
“我說是誰有這麼大顏麵,能請動您老人家來我府上走動。”
楊夫人的話聽不出情緒了,梅老太太心裡頓時無底,但她又不能說是蘇瑜請她出麵的,否則這將來真要成為一家人,楊夫人會怎麼想蘇瑜?畢竟這是老子屋裡的事,她一個做姑娘的插手實在是沒規矩。忙道:“先彆管是誰央我來的,你也彆先著急誤會,此事完全在你,你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不會有人逼你的,我來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罷了。”
不知怎的,聽到梅老太太這樣說,楊夫人心裡的不快竟淡了點。
她生平最嫌惡仗勢欺人,以國丈府現在的勢利,再央了宮裡下旨賜婚,自己哪裡能拒絕得了?
“他的意思我知道了,隻是我這歲數實在不想再折騰了。勞煩您轉告他,罷了吧。”
最後三個字,不止這親事罷了,連他們之間的情分也罷了。
聽著楊夫人生冷疏遠的話,梅老太太哪裡還有不清楚她意思的?
於是到了周老太太祭日那
日,眾上香過後,蘇瑜帶著梅老太太去了景暉院。
“這麼說來楊夫人不願意?”蘇瑜說。
梅老太太點點頭,歎息道:“何止不願意,我老婆子聽那口氣,隻怕國丈老爺往後想與楊夫人再見麵都是難事。”
難道父親有中意的續弦人選,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午膳過後,蘇瑜沒回宮,而是直接去了蘇府。
蘇宗耀正在家中苦惱了好幾日,因為他連著好幾天去見楊夫人,都讓人給拒絕了。理由不用想也知道是什麼,是他太魯莽了,不該癡心妄想。現在,這段朦朧的情愫,讓他愧悔不已。
見著蘇瑜,聽了她的話,蘇宗耀癱坐在鵝頸椅上,滿臉的頹傷,“瑜姐兒,此事以後莫再提了。”
蘇瑜走後,紫檀院的陳氏急急找到在書房裡把賞古玩的蘇宗明,“皇後娘娘剛來了,坐了沒一會兒又走了,連老太太都沒見。也不知父女兩個關起門來說了些啥,聽說玫姐兒她大伯臉色很不好,二老爺,咱們要不要到老太太那裡去看看,她興許知道些什麼。”
乍一聽說蘇瑜回了府,蘇宗明也嚇了一跳,“她人都沒與老太太見著麵,老太太能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