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憐正無精打采趴在窗台上,心裡無比思念兒子成哥兒。想著會不會餓著?渴著?放裡踢被子可有人替他掖被角?越想,心裡越像著魔似的絞痛得很。
徒然聽到身後的珠簾微微動,她輕輕回頭,看到楊氏後站好向她福了福,“大夫人。”
楊氏眼裡的蘇憐比剛回蘇府時更加清瘦了,再這樣繼續下去,估計往院子裡一站,隨便一陣微風就能將人吹走。楊氏找了位置落坐,那婆子站在她身邊,她捂著自己隆起的小腹,說:“坐吧。”
蘇憐坐下後,默默的低下頭。
楊氏不作聲,她也不言語,屋子裡一片靜謐,就像無人似的。
“今日在寅國公府發生了一件事,我想你知道後應該會高興。”還是楊氏直奔主題。
寅國公府?自己並不認識寅國公府的人,那裡有什麼事值得她高興?蘇憐抬頭望著楊氏,依舊不言。
楊氏繼爾將今日在寅國公府發生的事說了,而蘇憐寡淡的表情業也漸漸起了反應,以肉眼可見的迅速變為震怒和驚愕。
窗外幾隻麻雀叫得歡實,落在新抽芽的綠枝上彈跳嬉戲。帶著花香的微風送進窗欞,在屋裡繞了幾圈後又從另一扇窗欞轉出去。蘇憐先是將唇頁抿成了雪白色,然後雪白色破了皮溢出了鮮豔的紅
色。一抹淡淡的腥甜化在她的嘴裡,那雙瞪大的眼睛帶著無儘的恨怨像是要交眼珠子給瞪出來似的。
然後眼淚就翻出眼簾,順著顏頰下滑。
“這麼說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當日是被人陷害的了?”
蘇憐的聲音在抖。
楊氏點點頭。
倏地,蘇憐起身就向屋外的方向衝去,楊氏趕緊叫住她,“站住。”
蘇憐背對著她,“我要見我兒子。”
“你是黃國公府的下堂婦,是拿了休書的,就算你是被冤枉了,曾經發現在黃國公府春宴上的事也是不爭的事實,黃國公府不會準你進門的。”
楊氏冷靜的說著事實。
蘇憐轉身過頭看著她,眼中全是急切和渴望,“憑什麼?我是被冤枉的。”
楊氏深表同情的看著她,頭一回連名帶姓喊她名字,“蘇憐,我以為你是拎得清的,國公府為什麼不讓你看成哥兒,你心裡有數何必再問出來?”
是的,她是知道的。
她的婆家,從未因為她在那個家裡活得謹小慎微處處減小自己的存在感而原諒她,接受她。她是害得李宴坐牢的罪魁禍首,在黃國公府,除了鳳香,連她兒子的體內都流著李家的血,誰會中意見到她?
沒有人!
蘇憐癱坐在地上,她笑了,笑容裡滿是憤怒和彷徨,
“說我傷風敗俗,將我和成哥兒分開。如今知悉我是被冤枉的,還是見不著成哥兒,我……我該怎麼辦?我隻想要我的成哥兒。”
楊氏示意那婆子將蘇憐扶起來,說,“這件事你遲早得知道,我不想你從旁人嘴裡知道後做出什麼衝動的事再損蘇家的聲譽,所以特地趕來告訴你。至於成哥兒,你目下冤屈得解,想見他肯定又要比之前容易些。但你要記住,一切都得等待時機,一旦你衝動行事,這個家可就真的容不下你了。”
不知怎地,蘇憐從楊氏這番略帶威脅的話裡聽出點希望來,“你有法子讓我見到成哥兒?”
“我現在不能答複你,不過相信過不到幾日就會有消息了。”
說完,楊氏又搭著那婆子的手站起身,“好好在家裡呆著,你也出不去。”
說完這句話,楊氏就撐著腰走掉了。
那婆子看得出來蘇憐是有好多話想問大夫人,但不知她沉浸在什麼思路裡一直轉不出來,所以才會在大夫人離開後仍是呆呆愣愣的。
“叫人把雲雅苑看好了,彆讓她有機會跑出去。”楊氏說。
那婆子道:“是,夫人。”
一日之後,酒樓茶肆的談資無不是寅國公府春宴上鬨出來的事,議論最多的就是張夫人母女的稟性。說張夫
人德不配位,不該享受誥命的爵位,她要是還要點臉就該主動請辭。說李楠什麼蓋配什麼鍋,自己人品不端正自然得不到好的夫婿,不然怎會遇到丁文昭那種沽名釣譽的虛偽之徒。
在朝堂上被禦史彈劾了一上午的黃國公,聽了一路的閒言碎語,氣得頭昏眼花,恨不能當即就將張氏母女兩個給劈了。可是李楠有了身孕,昨夜平安度過,說明那個孩子他的孫子還好好的在她肚子裡,萬一他動怒刺激到了李楠,估計那孩子就保不住了。
昨日族裡的長輩已經來過了,見黃國公遲遲沒有下達對張夫人母女的處置,今日便又登門了。
黃國公一回到府裡,聽了族中長輩的話,也不敢反駁。隻說:“陛下已經褫奪了張氏的誥命。”
“怎麼,你是打算將此事就這麼算了?彆忘了你如今可是一族之長,家裡有這麼個私德敗壞的當家主母,你是要讓咱們李家未來的前程日子都看不到希望麼?”
等到族中長輩一走,他坐在老梨木圈椅上,頭疼欲裂。
黃國公思索再三,再送走族中長輩之後叫來了三房的弟弟李泫。
李泫自幼愛書,考上進士後也一直在翰林院裡呆著,他雖有心上進,無奈總是文人爭錄,難以啟齒。好不容易得到升遷,
也是大哥向吏部開的口。當初願意娶蘇憐,也是看中她背後是蘇家,是京城新起的權貴之家。誰知就算娶了蘇憐,他在翰林院的職位也沒什麼變化。後來出了李宴殺了親嶽母這事,他就徹底息了心思,一門心思去研究編撰。
曾夫人因為兒子坐牢這事變得神神叨叨,他也是看出蘇憐在三房很是委曲求全,但為了成哥兒,蘇憐凡事忍讓,這才讓他這個作公公的沒插手她們婆媳間的瑣事。上次三月三出了蘇憐酒後失德之事,他也是冷淡看之,惟一關心的點就是孫子,好在蘇憐被休是帶不走孫子的,就更不想管了。
沒想到今日寅國公府暴光出來,蘇憐竟是冤枉的,她是被大房的嫂子母女,侄女夫妻給陷害的。他原本還想置身事外,可是作為蘇憐曾經的公公,已是有人暗暗指著他的脊梁骨說他不辯事非,不明事理了。
今日早早從翰林院回來,先是聽說了這麼個大消息,也是知道族裡長輩登門,曾夫人告訴她:“真是沒想到大嫂嫂和楠姐兒夫妻兩個能鬨出這麼大動靜來,素日裡都是她們母女瞧彆人的熱鬨,對著彆人指手畫腳,哼,她們也有今日。老爺,族裡來了人,做為李家的男丁,你也該到堂上去看看,也該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