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宗明也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讓阿娘如此嫌棄,這全都要怪陳氏,要不是她到老太太麵前告狀,他也不至於在大嫂嫂麵前如此丟人。
“阿娘息怒,兒子知錯了。”
現在他隻想讓老太太趕緊訓完,然後他好趕緊離開。
“你少在這裡敷衍我呢,我還沒老糊塗,你前幾回不也是這樣說的,可陳氏還是到我跟前來訴苦了,依我看這樣算了,將張氏安排到莊子上去居住,孩子留下就成了。”
張氏現在最是慰服他的心意,把人送走了,難道要成日麵對陳氏這張老臉?蘇宗明說什麼也不乾。
可他又不能明目張膽的說出來,這把年紀,實在丟人,隻能拿兒子說事,“阿娘,良哥兒還那麼小,怎麼能沒了母親的照料?”
“我呸……”老太太指著陳氏聲音顫抖,“良哥兒的母親在這兒坐著呢,她哪裡又來個母親?張氏是給咱們蘇家,給你傳宗接待的奴婢,你如此抬舉她,把你的發妻至於何地?”
蘇宗明懊悔口不擇言,又讓阿娘抓住把柄訓他,“阿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
“你給我打住。”老太太厭煩的將二兒子的話打斷,“我不想聽你的解釋,但凡是有
點家世的人戶,都沒有這樣的規矩,這次我做主了,將張氏送到城外莊子上去,她幾時收斂了脾性再幾時接回來,否則隻要我還活著,她就彆想踏進蘇家的門。”
話說到這個份上,蘇宗明深知再糾纏下去肯定沒結果,隻能把目光投向陳氏,默默的威脅她替自己說話,為張氏求情。
陳氏與蘇宗明做了大半輩子夫妻,這點兒默契還是有的。在蘇宗明投過來的不善目光的第一瞬間,陳氏就明白了他是什麼意思。可是這麼個可以將張氏趕出家門的機會,她難道要白白浪費?不可能嘛。
於是陳氏假裝沒見著,然而她的視若無睹更加激怒了蘇宗明,楊氏輕輕推推陳氏,示意她說幾句,不然回去之後她肯定要吃苦頭。
也正是楊氏這一推,陳氏恢複了理智,看向蘇宗明的視線微微露了怯,不得不朝老太太開口,“阿娘,良哥兒到底不是在我身邊長大的,離了張氏肯定要鬨,況且我還惦記著玫姐兒母子兩個,實在無暇顧他。求阿娘看在良哥兒的麵子上,就饒了張氏這一回吧,您已經好好的說過二老爺了,二老爺也認了錯,要不此事就作罷吧。”
聽著陳氏這怯弱又不甘心的話,老太
太真是恨鐵不成鋼。她又不瞎,自然看到了兒子和楊氏的小動作。楊氏的小動作情有可源,畢竟陳氏不是住在大房院兒裡的,遲早得回去,這事兒要是解不開結,陳氏回去也沒好果子吃。可是老二如此威脅她,顯然是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裡,她很不高興。
“受委屈的是你,訴委屈的也是你,現在我替你做主要將張氏送到城外莊子上去,求情的還是你,你就不能硬氣一回,拿出當家主母的氣勢來嗎?蘇宗明,我告訴你,今兒這事兒誰求情都沒用,你現在就回去讓人給她收拾東西,明兒一早就送走,否則你就不是我兒子,我就到衙門去告你不孝。”
這麼大的決心?陳氏心裡很是痛快,卻也清楚老太太這是氣憤二老爺不聽她的話所致。
蘇宗明麵色灰敗的退了出去,康媽媽連連給老太太順氣,“老夫人快息怒,二老爺知道該怎麼做,您就等著聽信兒便是,萬不可再惱了。”
“是啊,阿娘,您要是真因此事氣出個好歹來,媳婦萬死難辭其咎啊!”
陳氏這一刻是真的擔心這個老太太。現在整個蘇家,老大早就看不上她家二老爺了,大嫂嫂楊氏又不便插嘴,自己這一通哭訴也
隻有請老太太做主。她要是不管,或是管不上,自己真的隻有找個地方哭死算了。
“唉,唉,唉……”老太太連著歎了好幾口氣,似乎才把滿腔的氣兒給順過來,“不想我老婆子有事,你們就不能消停些?從前我覺得你還是個有腦子的,怎麼碰到張氏這腦子就不靈光了呢?”
張氏有二老爺護著,她再厲害難道還能厲害過自己丈夫去?
這話陳氏沒敢說出口,隻難過的低下頭。
如此鬨了一場,老太太乏了,妯娌二人出了鬆齡院,陳氏因為哭了,眼睛很不舒服。
楊氏體貼的說,“到我屋裡拿熱帕子敷敷眼睛吧。”
陳氏沒有拒絕。
二人回了瑞福院,楊氏吩咐女使去拿熱帕子來。
楊氏靠在長榻上,熱帕子敷在臉上很是舒服,可她心裡卻是一片冰冷,“要不是大嫂嫂留我,我這會子都不知道要去哪裡,二老爺回去送走張氏,那小賤人還不知要怎麼鬨騰呢,我要是現在回去,肯定又會鬨到我那裡去。說出來都不怕大嫂嫂笑話,二老爺這幾年都沒在我屋裡歇過夜,每次到我屋裡去不是吵就是訓,放眼整個天下,恐怕沒有那個正室嫡妻做得有我這麼窩囊和憋屈的。”
楊氏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這麼隱忍還不是為了玫姑奶奶?彆的我不敢說,二弟妹你肯定是位慈母。”
陳氏希望懂她的那個人是蘇宗明,可惜不是,這個人變成了楊氏。她忍不住與楊氏交起心來,“大嫂嫂懂我,要不是為了玫姐兒,我哪裡肯讓那小賤人騎在我脖子上?我命苦,玫姐兒命更苦。今日話說到這裡,我也不怕跟大嫂嫂你交交心。從前我就算攀個高枝,事事與大房較勁兒,先前是孫氏,後來是何氏,我都沒在她們麵前吃過什麼虧。憑的就是二房有個兒子還有我的玫姐兒爭氣。你是不知道,當年在太安鎮上,瑜姐兒出嫁時因為有孫氏準備的嫁妝做陪嫁,很是風光,我就很羨慕也很妒忌,也想著我的玫姐兒將來嫁人肯定要嫁個比沈重霖有錢有權的。偏偏那沈重霖與玫姐兒看對了眼兒,二人……唉,這都是命。
“後來沈重霖休了瑜姐兒,我還很高興,覺得沈家和沈重霖這麼個優秀的女婿終於都是我玫姐兒一個人的了。可是後來才知道,根本不是沈重霖休的瑜姐兒,是瑜姐兒想法子把自己從沈家給摘出去的,也不知瑜姐兒腦袋是怎麼清醒的,那麼早就知道沈家是個虎狼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