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宏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拿手拂拂膝蓋處的褶皺,“二舅兄,你怎麼見我一次趕我一次呢?你沒說膩我都聽膩了。你不歡迎我我也沒辦法,誰叫咱們是一家人呢。你不幫我還債救我兒子你的外甥,芙蓉做為姐姐,總得出一把子力吧。所以,在芙蓉給我銀子之前,我肯定不會離開。你彆想找人把我丟出去,隻要你敢丟,我就敢在你沈家門口安營紮寨,到時候讓那些南來的,北往的,左右鄰舍,親朋街坊,都來看看你沈家的體麵。”
這不是逼得他沒有退路嗎?
萬氏忍無可忍,“你怎的如此潑皮,竟好意思向自己的繼女要銀子?她才多大?哪裡來的銀子孝敬你?”
“她沒有,可國丈府的大夫人那裡肯定有。方才那嬤嬤對芙蓉的好你們二位也是看在眼裡的,想來她定會愛烏及屋,也會疼疼芙蓉的弟弟的。”
沈重德被賴宏的厚臉皮給震慎到無語倫比,“你竟把主意打到國丈府的大夫人身上去了,姓賴的,你可真是隻井底之蛙,不知道天高地厚。那國丈府是什麼地方,裡麵住的是什麼人,是你能隨意高攀得起的嗎?彆到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
,還帶連累我們沈家。”
賴宏找準他話裡的漏洞,“既是如此,那你就拿八百兩銀子給我,我立即就走,保證一輩子都不出現在你們夫妻二人麵前。”
“你……”
沈重德啞然,賴宏給瞪了她一眼扭頭又對芙蓉說,“芙蓉啊,你弟弟的將來就全指望在你身上了啊,阿爹這就回房去等你的好消息。不過你彆讓阿爹等得太久,不然你弟弟就危險了。”
賴宏大搖大擺的走了,看著他囂張的背影,氣得沈重德破口大罵:“你自己作死,我們管不著,有本事你自己上國丈府要銀子去,指望一個小姑娘,你算什麼爺們兒?”
萬氏則走到床前,坐在剛才那婆子坐過的位置上,低聲問芙蓉,“你真答應那姓賴的到國丈府大夫人那裡去借銀子了?”
芙蓉沒點頭也沒搖頭,隻說:“阿娘很喜歡弟弟,總是親弟弟,我不能讓弟弟出事。我想過了,舅舅要是不願意借,我就當借大夫人的,將來等我賺了銀子,就還給她。”
這孩子真是心善,難怪沈菡為了她,什麼都能忍,什麼都能抗,最後丟了命還惦記呢。
再次安頓好芙蓉,萬氏和沈重德走在連廊裡
。沈重德眉頭皺得很深,萬氏也是欲言又止。
沈重德在想今夜見到的蘇瑜,國丈府可是蘇瑜的娘家,而沈家與蘇家總是有牽扯和緣淵。這些年雖然他愛折騰,到底沒把自己折騰到這些人麵前去,尚算活得自在。真要是在那些人麵前露了臉,往後的日子還能過得這樣輕鬆快意嗎?
答案是否定的。
此時,萬氏也說道:“二爺,真要讓芙蓉把事情捅到國丈府去嗎?那孩子那麼小,還重情誼,才會被那姓賴的利用,咱們要真的坐視不理,讓她在那姓賴的攛掇下跑到國丈府去丟人現眼嗎?”
沈重德當然也不想啊!沒得還連累沈家全家。
“那你說怎麼辦?”
萬氏試探性的開口,“不然,咱們還是把銀子給了吧。”
沈重德沉默了,萬氏繼續說:“那姓賴的吃準咱們不敢投鼠忌器,才會這麼囂張,咱們也的確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八百兩銀子就當破財免債了,好歹也是菡妹妹的親生兒子,將來說起這事來,說不定還會感激二爺呢。”
沈重德依舊心思重重,不肯鬆口,又擔心芙蓉真跑到國丈府去丟人現眼。
“你說我們好歹在京裡住了
這麼些年,怎麼就被一個小地方來的混混給拿捏了呢?”
萬氏無奈的歎了口氣,“正因為咱們在京城住著,才好讓他拿捏啊。將來他拿了銀子就走了,說不定這輩子都不會再進京了,可是咱們還得在京裡住著呢。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與那些咱們得罪不起的人給碰上了,總得有條活路吧。”
沈重德徒然停止,這反應險些讓萬氏給撞了上來。
沈重德又想到了剛才見到的蘇瑜,與他印象中完全就是兩個人了。那份高貴與氣度,隨便一個眼神都能決定人的生死,沈重德的後背又開始冒冷汗了。
最終,他妥協了!
次日一早,用過膳後,他便讓萬氏準備好了七百兩銀子,然後讓人去把賴宏叫到自己麵前。
萬氏去見芙蓉,生怕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出去見國丈府的大夫人。
賴宏來的時候,屋子裡就隻有沈重德一個人。
沈重德一見他,不待賴宏說話,便將裝有七百兩銀子的銀袋子丟到賴宏腳邊。意思是讓賴宏自己彎腰,像個乞丐一樣去撿,這是他的施舍,他要感恩戴德的收下。
賴宏被沈重德的舉動嚇了一跳,當
他看到從銀袋子裡摔出來的銀元寶時,壓根兒就沒有沈重德期待的那樣傷自尊的情緒,而是從容得就像是彎腰撿個普通的東西似的。
沈重德更加鄙夷,也更加氣憤,“這裡有七百兩銀子,加上先前給你的一百兩,足夠八百兩銀子了,夠你回家去還債了。”
委實而言,沈重德的反應全在賴宏的意料之外。他根本就不指望能在沈重德這裡拿到銀子。
“舅兄要是早這麼大方,你我之間何至於此?”
“你我之間本就什麼關係都沒有,拿著你的銀子給我滾出京城,這輩子都彆讓我再看見你。”
沈重德說的是真的,他覺得賴宏就是個坑,還是個讓他不得不跳的坑,這是很丟臉的事,誰會願意再見到一個讓他丟臉的人?
而賴宏也終於有了一回自知之明,“舅兄放心,有了這些銀子,我肯定走得遠遠的,再不在舅兄麵前礙眼。”
先前他從沈重德那裡偷的金銀雖然儘數都還回去了,但到底還是被他藏起來些,現在加上沈重德給的七百兩,他身上現在足足有一千多兩銀子。還了債之後,也夠他給他的虎哥兒找個親阿娘了。
“你說話算話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