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席散。
王府客房內,常宇泡在熱水桶內,一口氣憋了許久才慢慢的探出頭,長呼一口濁氣,酒味濃濃。
現在有錢有糧也有兵,加上太原城高牆厚,若還抵擋不住闖賊腳步,那隻能說明要麼天意難違,要麼就是自己等人無用至極。
想到坑了朱審烜那麼多餉銀,常宇並未有多少愧疚之意,這些享浩蕩皇恩多年的藩王,國難之時不出錢不出力,但災難降臨自家門口時你在不出錢出糧可說不過去了。
再者,此時大明這個形勢,國庫虧空無錢無糧不用這種非常手段如何度過難關,勒索勳貴,訛詐富戶崇禎不是沒想過,隻是不能去做,但常宇不同了,他注定要背這個黑鍋,而且願意也隻能去背。
而且他並不覺得背這個黑鍋有什麼丟人的,這種事前有先例,後有來者,最著名的當屬曾國藩了。
曾國藩建立湘軍的時候,最高餉銀一個月四兩,殺敵一人十兩,活捉一敵三十兩,加上傷亡撫恤等等,餉銀支出遠比政府軍高的太多,可是那高的軍餉從何而來,朝廷是一文不拔。
於是這位曾大人就自謀出路,在湘軍控製的地區內,舉辦捐輸,捐納,賣官,向富戶勒索攤派,向富商征稅,截留關稅等等,建軍十二年來攻籌集軍餉近三千萬兩後學者統計,實際超過四千萬兩)
再說更近的,沙特國王最近軟禁數百王子富豪,以貪腐名義要他們交贖金,高達千億!
既然前有先賢,後又效仿,自己隻是中間推波助瀾,又何懼黑粉,常宇冷笑,隨即有暗歎一聲,隻可惜了鄭王那偌大家產要便宜劉芳亮了。
鄭王在懷慶府今沁陽縣)在二月初二闖賊破汾州府的同時,東路劉芳亮破了懷慶府,把鄭王給抄家了。
還有衛輝的潞王,常宇眉頭一皺,衛輝是在二月底被劉芳亮破了的,距離現在差不多二十多天,不過此時太原賊軍兵臨城下他自然難以前去救援,隻是可惜那一府家業。
前去救援,千裡之遙,有心無力,但那萬貫家產是否能搞點過來呢,常宇陷入沉思。
和他同樣陷入沉思的還有春祥,春祥是常宇在這個世界最親近的人,亦師亦友偶爾亦仆。
方三不在,常宇的居行都有他照料,比如現在泡澡加水搓背的活也是他在做。
然而他內心是震驚的,常宇在大同中的箭傷才幾日,竟然已經痊愈甚至連痕跡都看不清楚了,這已經夠讓他驚奇的,但還有更讓他觸目驚心的事情,常公公竟然有就j,甚至於常人無異!
清早起床,常宇匆匆吃過早餐,聞得晉王宿醉未醒,便不辭而彆,欲從南門出王府去城樓。
王府中依舊車水馬龍,近六十萬石糧食豈是那麼輕易就搬完的,忙活一個半夜也不過拉了一半而已。
常宇帶著隨侍出府遠遠看到中門站著數人觀望搬運大軍,其中一人是郡主朱芷娥,另外一年長女子遠遠見他走來,快速離開,問之,原來是太妃。
如此避而不見顯然是對常宇心有嫌隙,這點常宇還是自知之明的,畢竟弄了人家半個家產,而且晉王此時也極有可能很不爽,所以才借口宿醉未醒不與相見。
果然昨晚和他撩騷聊的春心蕩漾的朱芷娥現在也是一臉冷峻,看到常宇冷冷一句:“廠督大人,這是要把晉王府搬空了呀”。
“郡主何處此言,這點錢糧對王府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何況取之王府用之王府啊!”常宇微笑道。
他所言一點不虛,明朝王爺哪個都富得流油,除了自己家大業大各種產業副業撈錢外,人家還是拿俸祿的,從明初起一般王爺每年都是五萬石起,後來越來越高,比如到了嘉靖年間晉王府一年俸祿87萬石,河南周王府69萬石……再加上各自封地的土地賦稅,說富可敵國絕對是實話,而不是比喻。
從當時禦史林潤的奏疏便可見,財政年收入四百餘萬,可是支出超過八百五十萬石,可見藩王的俸祿其實也是壓垮明朝財政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我說的不是錢,是糧!”朱芷娥冷哼一聲:“晉王府又不想造反,存那麼多糧食乾嘛”。
這次輪到常宇尷尬了,想想也是,作為藩王受賜封的土地動輒千頃萬頃,但事實上這些土地並不是真的全都給,大部分都是折合一畝大約一厘銀給王府,當然這些地的賦稅也是交給王府。
即便這樣王府的地依舊多的嚇人,一年收入糧食也是多的驚人,不過通常王府僅留夠兩三年口糧,其餘都賣掉,若是存糧太多就會被當地文官以及朝廷眼線盯上。
不過今年天災人禍不斷,糧食失收嚴重,王府收入減少,但同樣賣出去的少,餘留多,朱芷娥如此說隻是心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