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則李慕仙卻並未給馬世耀太多時間來拖延,亥時便率信徒潮水般湧至真定府城外,一時城外燈火閃耀連綿數裡喧鬨紛紛。
初聞民亂本以為最多不過上百人,而後得呂不凡報信言之數千,可此時望著城外連綿火光及震耳欲聾的聲音,馬世耀和任繼榮頓感心寒,這特麼的得上萬人了吧。
自古以來老百姓好從眾起哄,曆朝曆代起兵造反的雛形均源自這種心態,也就是羊群效應,隻要有個領頭的便會有無數盲目跟從的,李慕仙裝神弄鬼自號一方真人在小鎮上又是殺賊懲惡又是各種仙術洗腦,迷惑千餘信眾至於槁城又蠱惑流民入城搶糧倉,此舉正得民心,轉眼之間一方真人稱了半仙,影響力更大蠱惑力也更強,一路西去沿途不停有人跟著加入,至於真定府城外已經有上萬人。
但這隻是開始。
真定城作為府城,城外自也是聚集數不儘的流民,原本不死不活麻木不仁的混吃等死,突見大批流民喊著口號烏泱泱的奔來,甚至還沒搞清狀態就踴躍加入,隻因那些口號太特麼的有誘惑力了。
開倉放糧要生存,不白死要吃飯……
這年頭沒有比吃的更有誘惑力了。
幾乎就在馬世耀等人剛商議好如何平息民亂時,城外流民已全部被蠱惑紛紛加入李慕仙的討糧隊伍,數萬人在城外呐喊,聲勢震天,城頭上人人變色。
“將軍,流民開始撞門了”麾下急急來報,馬世耀臉色鐵青扭頭看了任繼榮隻見他一臉殺氣。
城外流民鼓噪,齊聲嚷嚷要開倉放糧,見賊軍沒的回應,在李慕仙的推波助瀾下開始撞門要入城,這一舉動惹的城上賊首起了殺心,
然則卻殺不得,這些流民既沒自立山頭,也沒扛旗造反,隻為口糧而已,若殺人則是逼他們造反,且會對義軍形象造成極大影響,更何況此時城外數萬流民你殺的光麼?馬世耀二人均感為難,但眼下若不阻止隻怕愈演愈烈。
不得已馬世耀在城頭喊話安民,一開始流民還能洗耳恭聽,見其總是空話連篇後,便沒了耐性,呐喊聲再起,馬世耀的聲音被淹沒在口水裡。
眼見安撫不成,馬世耀又生一計,對外喊話,可遣民意代表入城協商,餘下皆後退數裡不得擾城,否則殺無赦。
流民多是起哄,一聽要殺人就有點慫,可是李慕仙不慫更不傻,一邊蠱惑流民法不責眾,我們隻要吃的又不造反義軍不敢殺人,殺人了還能叫義軍麼?他們若敢殺人我等便反了,他們能攻城掠地吃喝不愁,我等為何不能自立為王自力更生何必瞧他們臉色乞食……
這話太有煽動性,流民又受挑唆立時情緒高漲,叫囂更甚根本不把馬世耀的威脅放在眼中,至於派民意代表出城協商這種小把戲,若是普通人倒也信了,可對於老江湖李慕仙來說信你個大頭鬼,他知道隻要一入城必被賊軍拿下殺了,城外本就是一群瞎起哄的烏合之眾,群蟲無首轉眼就散。
一個不敢動刀,一個不敢入城,雙方陷入對峙。
夜已深,李慕仙在真定城外搞的雞飛狗跳,讓馬世耀焦頭爛額,而在數十裡外的北邊常宇也遭遇了極大的麻煩陷入了險境。
卻說因步行太慢,蔣發盜馬五人乘騎北上,趁夜色掩護一路疾馳,去往無極縣,卻在半道出了岔子。
一路北上每逢稍大的村鎮便有流民聚集,幾人乘馬擔憂太過招搖有意避開人群,撿荒野疾行,卻仍遭遇麻煩,剛從一個流民聚集地繞開行不至二裡,突然四下火光起,被十餘騎圍住,嗬斥下馬。
事發突然幾人大駭,吳中和喬三秀剛要暴起,被常宇眼神止住,因為他發現這波人持刀張弓,這絕非尋常攔路毛賊,極有可能是賊軍的暗探。
為何不是明軍暗探?
原因很簡單,保定府方圓數百裡境內都是賊戰區,明軍斥候入境均是各種易裝潛行,哪敢如此明目張膽。
吳中不愧是老江湖,反應神速第一個下馬噗通跪在地上求饒:“軍爺,軍爺我等皆是本份良民啊……”
常宇幾人一見也慌忙學樣下馬跪地,口中求饒不已。
“良民?”幾個賊人嘿嘿冷笑:“良民何來的馬匹又何故夜行?”
沒錯,這十餘人的確是賊軍探馬,遊蕩於此歇腳旁邊村畔,聞得蹄聲追了過來,卻見是四大一小五個鬼鬼祟祟的嫌疑人。
“軍爺,小的真的是良民啊,此行乃是奉家主之令回鄉接少爺和小姐北上……”吳中滔滔不絕編了個家主在京城經商聞的老家兵變便令家仆回鄉把子女接往京城避難,隻因途中流民太多,家仆們不得不連夜趕路……
難得他隨機應變能編了出這個故事,卻也合情合理一時無懈可擊,賊人眼見兩個壯漢,一個瘦小家仆蔣發)加上一少一女,倒也信了。
然則吳中卻犯了一個致命錯誤,那便是賊人從上到下都痛恨鄉紳富戶或者說偏愛,所到之處極儘拷掠,此時聞得是富戶子弟,哪裡肯放過。
隻是吳中不這麼說,又無法自圓其說,普通流民何來坐騎,而且一行五人四個壯漢,實在太過讓人其疑。
“豈可憑你口說無實老子就能信你”一賊人冷哼驅馬近前,手中鋼刀冷光閃閃,南宮妤抬頭瞥見,立刻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常宇在旁伸手拽了她一下。
“軍爺,不信您可以搜身啊,俺們手無寸鐵,身上僅餘些碎銀,軍爺可儘取,隻求放過我等”吳中說著兩手伸開,一副你儘管來搜身的樣子。
那賊人本來還真有搜身之意,見其這般作態便又信了,回馬和餘下賊人低聲說著話,貌似在商議如何處置和幾人。
常宇伏在地上心中殺意漸起,他深知這些賊人不可能輕易放過他們,僅憑吳中剛才編造的身份便注定了難逃一劫,隻是苦於一時無法反抗,若是平日有刀在手這十餘人還根本不放在眼裡。
奈何此番潛行,為掩行蹤不帶刀,不背弓僅身藏短刃防身,可周圍這些賊軍暗探卻是謹慎的很,長刀出鞘且有幾張弓時刻瞄準他們,這就是探子和普通士兵的區彆,有著極高危險意識和軍事素養。
正在想著如何應對時,那賊人又打馬返回,手持火把在幾人身邊繞了一圈,隨即嘿嘿一笑:“把銀子自己掏出來,留下那女子可饒爾等全屍……”
常宇幾人心下一寒,對方不光起了殺意還起了色心,南宮妤雖隻有十一二歲然則天生麗質是個美人胚子,若非這般在趙州城中也不會惹得被賊人盯上以至於家破人亡。
“軍爺,軍爺,且慢,且慢”吳中趕緊道:“吾等身上碎銀不過幾兩,軍爺取了也發不了財,可吾家主有萬貫家資,又極寵愛少爺和小姐,不若各位軍爺放我等,家主必有重謝啊”。
財帛動人心,那賊人一聽眉頭一挑:“此去京城遙遙,老子放你了一去不回豈非竹籃打水一場空”。
“怎麼會,小的願以少爺和小姐做人質,放我幾個回京通信,家主必然願以重金相酬”,吳中乞求。
賊人大喜動心,看著南宮妤一臉淫笑嘿嘿道:“若是酬金到位老子自然可保你家少爺和小姐周全,隻怕那時你家小姐戀上了老子不願意走,可得讓你家老爺多備些嫁妝”。
餘賊哄笑不已,覺得這家仆招子倒也不傻,為保性命竟爽快的把自家少爺小姐抵為人質。南宮妤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嘴唇咬出了血,常宇麵無表情抬頭和吳中幾人若有若無的對視一眼。
“那是,那是,小的身上這幾兩碎銀軍爺先拿去花,待小的去了京城後帶銀子來贖少爺小姐……”吳中一臉卑微笑著起身伸手往懷裡掏銀子,躬身靠近那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