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下午三點)兩千明軍騎兵背弓挎刀殺氣騰騰從青州城北門魚貫而出掉頭西去發往北陽河方向。
常宇一馬當先在隊伍最前,諸將並行左右一路閒聊著,其中郝搖旗興致最高,能與小太監並肩作戰讓他感到無比的亢奮。
他自投誠以來,雖發誓效忠再無二心但其他將領對他多多少少存著偏見,唯常宇從未對其有偏頗之處,甚至多次重用其為先鋒主將,郝搖旗心下多感激。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時刻惦記著小太監的許諾,便是為他自建一營,這是眼下郝搖旗最求之若渴的一件事。
郝搖旗雖少謀但勇武無比,在這戰火紛紛的年代相當炙手可熱,為賊軍時便是一衝陣大將手底下統領近萬人算是個不小的山頭,可投誠之後每遇大戰雖也必掛先鋒,然而戰後又僅為一小卒,儼然一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打工仔,這讓他心理無比的懊喪。
特彆還有個強烈的對比,李岩。
同為投誠賊將,待遇卻天壤之彆,李岩得崇禎皇帝接見是為無上榮耀,被禦封正義軍,授其明威將軍,在武官六品三十階位列四品十九階,比之黃得功和周遇吉的太子太師,太子少保,總兵銜是差了些,可對於剛投誠的賊將來說已是前無古人令人望塵莫及了。
除此之外,其又的小太監器重,是其最重要的幕僚,仰其軍事才華橫掃敵軍。
這年頭誰還沒有點自尊心,誰還沒有點嫉妒心。
郝搖旗發誓要在官兵隊伍裡混出個人樣,至少不能比李岩差,自己雖無李岩的才智,可論武力甩其十萬八千裡。
打仗,智謀果然重要,一名橫掃千軍萬人不敵的將領更重要,特彆是在大明這個脆弱低迷的時候,太需要有幾個振臂高呼,跟老子殺這種有點傻愣的帶頭大哥。
郝搖旗就屬於這樣的。
“督主大人,您還記得答應卑職的事麼?”郝搖旗咧著嘴好不容易插上話,正好宋洛書說話的常宇先是一怔隨即醒悟過來:“本督言而有信從未對誰食言過,這半月間你表現勇猛無畏殺敵無數本督都瞧在眼裡,待將韃子趕出關外後咱們回京述功,就是本督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郝搖旗大喜過望,拱手連連道謝,又問,卑職建營是不是也屬於東廠直轄?
“那要看你想不想了”常宇嘴角一挑露出一絲笑意,郝搖旗連忙道:“卑職自是願意,卑職那個肝腦塗地也要跟隨督主大人……”
“那感情好”常宇微微點頭,隨即又挑眉:“不過入東廠麾下都要是太監,你可要想好了”。
啊,郝搖旗大驚,連忙側頭看旁邊的賈外熊,低聲問道:“你也淨身了?”
艸,賈外熊呸了一口:“老子掏出來都能當馬鞭使了你信不信!”眾人轟然大笑,郝搖旗這才反應過來小太監拿他開涮呢,於是也跟著咧嘴傻笑。
“瞧你那熊樣”常宇笑罵道。
“謝督主賜名”郝搖旗收起笑容一本正經拱手道:“若他日卑職建營便為黑熊營”。
眾人愕然。
老九苦笑搖頭:“這貨可一點都不傻啊”。
賈外熊歎口氣:“這年頭哪有真傻子,多的是扮豬吃老虎,都他麼精的猴似的……”
就連常宇也被郝搖旗這個反應略顯一怔,隨後大笑點頭應了:“便以你吧”。
郝搖旗趕忙道謝又:“督主大人,為何咱們東廠麾下各營都以黑字為首?”。
常宇本欲調侃他,不過轉念一想又鄭重道:“本督意欲讓爾等對敵,心黑手辣……”
眾人恍然大悟,實則小太監信口胡謅罷了。
青州城到西邊北陽河畔不過十餘裡地,若放馬疾奔的話一刻便可抵,不過眼下並無緊急軍情,加上天氣炎熱兵馬披甲沒必要急行軍跑的渾身大汗人馬俱疲,不急不慢的邊走邊聊倒也愜意。
隻不過仍然熱的渾身冒汗,且沿途並無什麼美景欣賞,反而時不時在道邊荒野中見屍首遍野,有清軍的也有明軍的,應該是前天李岩部打援時廝殺留下的。
如此炎熱天氣,屍體最多兩天就會發脹發愁,清軍的常宇倒不在乎,可那些明軍都是為國捐軀的英烈,豈能任由其拋屍荒野,於是忍不住低聲罵道:“錢良翰這個不吃糧食的!”
他先前令錢良翰一眾官員組織百姓到城外清理戰場掩埋屍體,那知道這貨隻乾眼皮底下的活,自是惹的常宇大怒,其實也不能怪錢良翰,一來城下清理任務重,二來城外戰局不穩他也不敢讓老百姓涉險跑那麼遠去收屍,隨便過來十餘韃子探馬都能殺的血流成河。
可常宇依然讓親兵回城去傳令錢良翰組織人手來清理這些將士遺體,並加派周邊探馬巡視保證其安全。
半個時辰不到,常宇率部至於北陽河畔,到處都是前日大戰留下的痕跡,草叢中隨處可見丟棄的兵器以及屍體,有的樹乾上紮滿了箭頭……
十餘明軍探馬從河畔樹林裡鑽了出來,至於常宇跟前彙報情報。
清軍大營那邊戒備森嚴,明軍探馬很難靠近五裡內,北陽河東畔未見韃子探馬身影,對岸數裡外邊有幾股在遊蕩,還曾與明軍斥候火拚過。北邊下遊十裡外也有其蹤跡,總而言之清軍在其大營周邊布下嚴密的巡哨。
這也在常宇的意料之中,新敗之下不管去留,清軍都會嚴陣以待看好門戶,他當下最關心的有沒有兵馬去往臨淄。
斥候暫時還沒有在臨淄周邊發現大規模清軍,多是其探馬大小有十餘股在境內亂竄。
常宇略顯疑惑,清軍遣多股探馬在臨淄周邊鬨騰這麼引人注目卻不發兵,難道隻不過是為掩人耳目,實則攻擊新城縣今桓台縣)?
可是這樣不可能,新城縣距離青州較遠,韃子若想攻則攻,短時間內明軍未必能知道,即便知道也救援不及,所以沒必要在臨淄這邊放煙霧彈。
所以其既然在這放煙霧彈,就是為了迷惑明軍吸引其注意力,然後主力悄悄溜走……常宇和李岩等人早看破多爾袞意圖,也加派斥候緊盯其大營動靜。
至於出兵則完全是防備萬一清軍真對臨淄動手,而常宇也有預感清軍一定會動手,因為他知道多爾袞也明白,隻靠吆喝放煙霧彈引不起明軍多大注意,必須要敲鑼打鼓真的排一場戲才行。
隻是這場戲,清軍打算怎麼唱常宇還沒摸透,是逢場作戲呢,還是假戲真做呢?
“韃子在對岸遣了那麼多探馬與你等衝突,會不會已悄悄遣了兵馬去往臨淄而未被你們發現”常宇眉頭擰成麻花看眼前幾個斥候。
“督主放心,韃子若遣了兵馬逃不過俺們的眼睛的”斥候很肯定的回答,這讓常宇很是疑惑,雖然知道術有專攻,這些斥候自是有本事,但也太肯定了吧。
“督主您瞧”那斥候頭領,抬手往西南明祖山一指,常宇定眼望去恍然大悟,依稀間見半山腰有人影晃動,原是在那布了瞭望哨,大晴天萬裡無雲視野開闊可瞭二十餘裡外,北可望清軍大營,東可觀青州城,西可看臨淄。
“兄弟們辛苦了”常宇摸遍了全身翻出幾兩碎銀給了那些斥候:“一有消息速來彙報”。
斥候翻身上馬急去,常宇令全軍下馬在河畔尋樹蔭乘涼,他則脫了盔甲去河邊洗了臉,賈外熊望這對岸眉宇間有了憂色:“廠公,會不會白來一趟撲了個空?”
常宇回頭看了他一眼:“磨好刀,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