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衙門內堂上,常宇同鄭成功品茶閒聊,話題涉及極廣聊福建風土人情,聊鄭成功在倭國的童年,鄭成功出生且六歲之前都在倭國生活)卻少提及朝政,更幾乎沒有談及鄭芝龍此番前來理應該當如何,因為他們兩個都是聰明極致的人,聰明的人說話都是點到為止便可心神領會,有些話根本不用說的太直白。
常宇聰慧絕頂,兩世為人更是積累了豐富的人生經驗,而鄭成功此時雖隻是國子監學生,但可彆忘記了他現在已是二十歲的青年了,這在古時候早已是個成熟能獨擋一麵的大人了,何況在他那個家族環境的熏陶下,人情世故遠比尋常人善舞,所以他才不是沒有故事的男同學,隻是因為曆史軌跡的改變,他現在的身份還隻是個學生,但能力和本事可不限於此,要知道曆史上這個時候,他已經接過鄭芝龍的大旗和滿清單挑了。
為什麼說是單挑?
這就是常宇最敬佩鄭成功的地方,要知道當時鄭芝龍迫於無奈投清,鄭成功哭孔廟焚儒服誓言反清,率部出海寧死不降。
爹降清了,叔伯降清了,兄弟降清了,他就是不降!
爹來招降,叔伯來招降,兄弟來招降,他就是不降!
民族英雄真的不是誰都能當的!
就這樣兩人在堂上喝喝茶說說話不知不覺閒聊了一個多時辰,不知不覺中兩人也都心神領會了對方的意思,接下來待鄭芝龍入京後,鄭成功便會將常宇的意思一一轉告,那個老狐狸心裡頭自有算盤。
眼見天色漸晚,常宇正要留鄭成功吃晚飯,這時外邊有番子匆匆走到門口:“稟督公,李道長將欽天監的洋人給打了,那洋人在咱衙門口告狀呢”。
噗嗤,常宇一口茶水就噴出來了。欽天監隻有一個洋人,那就湯若望啊。
湯若望是個德國人,受葡萄牙教會派遣來中國傳教的,他曾幫助徐光啟修訂過曆法,為什麼找他當助手呢,是因為徐光啟的老師也是個洋傳教士利瑪竇,因為徐光啟的天文和數學知識屬於外國學術,這點和湯若望有相通之處,湯若望也因此憑傳教士身份進入了欽天監,但曆史上他在明朝並沒有做到欽天監監正的位置,他雖是曆史上第一個洋人監正且開創了新曆的人,但那是滿清時期,從他起開創了滿清二百多年的洋人傳教士當監正的曆史。
而他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當上欽天監的監正也是因為常宇的推薦,並非常宇崇洋媚外,相反常宇是非常討厭傳教士的,若是旁人或許他早就給弄死了,偏偏這個湯若望確實有才華。
比如在天文方麵的學問,確實領先當時欽天監一眾官員,他之所以能被順治欽點為監正也是因為這方麵的才學,當時國內用的傳統的是大統曆和回回曆,推斷出的天文現象時間和實際發生時間相隔太大,比如對當年八月日食時間推斷,漢,回曆法分彆相差二刻和四刻,而湯若望的西洋新法則分毫不差,因而滿清便采取了湯若望的西洋新法,又名時憲曆,即現在的夏曆或農曆。
不過有一點要說明的,湯若望的時憲曆並非全是西洋的,實際上是中國曆法史上的第五次也是最後一次大改革,他是中西結合從利瑪竇和徐光啟開始)曆經四十多年的實測,編成的《崇禎曆書》隻是還沒來及頒行明朝就亡國了,明朝栽樹讓清朝乘涼了,而湯若望也是撿了個漏,將其刪改壓縮拿出來占為己有,清政府便當成了西洋新曆法,實則裡頭還是咱老祖宗的東西多些。
當然若僅憑會點天文知識,湯若望還是入不了常宇法眼的,確實因為這貨知識麵覆蓋太廣,天文數學,醫術冶煉軍工無所不知,明朝的紅夷大炮就是他造的,還編寫了鑄造火炮的專著以及礦業冶金方麵的著作,在醫術方麵治好了順治帝生母侄女的病,也就是後來順治的皇後,所以他在清朝時身份隆及一時,順治特彆依重他甚至還叫他爺爺呢!
用現在的話來說,現在的湯若望就是個寶藏男孩。哦不,他現在都快五十了是寶藏老頭了。
隻是李慕仙為什麼要揍他呢?
常宇忽然想到前陣子為了給坤興公主的店鋪造玻璃,他讓兩人負責此事,哎呀,一個本土道教一個外來的天主教,這倆貨不乾起來才怪。
傳教的口才極佳嘴巴都會說,這點上,兩人可能不相上下,若是不分高下的時候可能就會動手。
動手?
沃妮馬!寶藏洋老頭雖學術淵博,但打架,李慕仙能秒他十個。
隻是,李慕仙也算半個得道高人了,怎麼會輕易動手而且對方還是朝廷命官呢,這事可大可小的。
常宇覺得好氣又好笑,便對鄭成功道:“坐久了正好也乏了些,咱們去瞧個熱鬨”說著兩人起身便往外走,隔著老遠就聽著衙門外有人在嚷嚷。
“何人喧嘩不已,不知這什麼地方麼?”一個番子故意喝罵,給門口正在和湯若望撕逼的李慕仙使了個眼色,示意常宇來了。
李慕仙朝衙門裡頭瞧了一眼,提高嗓音道:“你這夷人不知好歹,辯不過貧道竟還要動手,自己失足摔了卻怪貧道了,還趕上門來告狀,可知督公大人有多忙,沒那功夫理會你”。
“你,你這無恥之徒,本官聽不得你那些歪門邪道你便用強……哦,上帝啊,您可來了,上帝啊,您要給下官做主啊……”湯若望正要痛罵李慕仙事突然瞧見常宇走出來便急急向前一臉誇張的哀嚎。
常宇眉頭一蹙:“本督可不是你那什麼鬼上帝,也不願意當,這東廠衙門口你大呼小叫作甚,成何體統?”嘴上雖罵著湯若望,眼神確是看向李慕仙的。
“這洋鬼子他媽的竟扯他麼的什麼上帝下地的,侮我道家老君,就收拾了他一下下,就那麼一下下”李慕仙湊過來低聲說道。常宇瞪了他一眼:“你不知道他是朝官麼?你動手打了他對衙門影響多大不知道麼”
咳咳咳,李慕仙很是尷尬低頭不語。
“就不能找個黑燈瞎火時候動手啊,你一肚子壞水就這點本事?”常宇接下來的話讓李慕仙很是著惱:“當時太生氣了沒控製住……”旁邊的鄭成功卻已傻了眼,湯若望還在哭號著讓他的上帝給做主。
常宇雖不喜歡傳教士,但卻是憐惜人才,看著眼前這洋老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倒也不能不管不問,隻得好生安撫問了他前因後果。
果不其然,道不同不相為謀還得乾架,和常宇先前猜測的八九不離十,他說他的主他的上帝無所不能創造萬物,他說去你大爺的,你的主你的上帝都是我太上老君的小弟……
然後李慕仙就將湯若望給揍了。
當然了李慕仙下手還是知輕重的,否則湯若望哪還能到衙門口來告狀呢。
聽了湯若望哭訴半天常宇也是哭笑不得,這倆人都是有本事的人,特彆是在冶煉方麵都算的上專業人才,且在這方麵兩人合作的也非常愉快對對方的技藝都相當的推崇和認可,但是一涉及到對方的信仰,那就完犢子了!
“於公,湯大人是朝廷命官,汝豈可行凶,毆打朝廷命官此乃大罪,於私,信仰不同儘可辯,不認同但要尊重最不濟可勁的噴口水,但動了手可就落了下乘,念汝初犯,去給湯大人陪個不是”常宇佯裝怒斥李慕仙。
又對湯可望道:“湯大人,道越辯越清,你不認同人家的信仰,但卻不能口出狂言侮辱彆人的信仰,再說了,一方風水一方人,你那上帝管的是你們洋人的地盤,大明這天下是道佛天下,您這屬於踩過界,允許你來傳教已算給了三分臉麵了,罵人那可就屬於蹬鼻子上臉不要臉了,說實話,揍都輕了!有一件事您可彆忘記了,您現在之所以能見到本督能來衙門口告狀是因為您朝廷命官的身份,若是以傳教士的身份怕是您胡同口都進不得。此事,汝二人皆有過錯,看在本督情麵,讓他給你陪個不是就此了了如何,若有下次,嚴懲不貸!”
常宇這屬於各打三十大板,李慕仙倒無所謂,向前拱手給湯若望賠了不是,湯若望心裡頭卻還是不忿,畢竟被那道士揍了一頓心氣不順啊,但常宇都把話說道這份上了他還能怎樣,常宇可是出了名的護犢子,這道士是他的心腹幕僚,能讓他賠不是已算是給麵子了,不然他就是告到皇上跟前也沒人理他,且常宇也說了,是看在他官方身份上才調和的,不能給臉不要臉,便勉強接受了李慕仙的道歉:“看在上帝的份上便原諒了你這一次”。
李慕仙忍不住的撇撇嘴,湯若望瞧見他神情頓時又氣了,剛要暴起,常宇一把攬住他肩頭:“本督說句公道話哈,湯大人您那上帝不管文鬥還是武鬥皆不是道家老君的對手,以後就彆再掰扯這事了沒意思也沒勁”。
“督公大人何以如此說?”湯若望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