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因為忍不了李闖的人連番行刺,常宇決定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派人去西安給李自成上眼藥,以當時的局勢,李自成已穩固西安,原本在那邊的大批錦衣衛要麼背叛要麼被殺要麼被迫退出地界,隻有極少一部分隱藏極深的暗探默默潛伏著,卻也極難有什麼作為,連情報搜集都送不出來,更彆說密謀行刺了。
所以當時那個情況下,常宇遣吳殳等人過去,也並未報多大希望,也沒指望他們能鬨多大動靜,畢竟李自成在西邊太得民心了,老百姓十之八九都是他的腦殘粉,都是朝陽群眾你想弄他很難。
但也並非沒有立足之地,不是還有十之一二的土壤麼,普通老百姓都被洗腦跟著李闖嗷嗷叫,但一些地主豪紳呢,說實話李闖起事就是拿他們開刀,所以這類人群對李闖是恨之入骨的。
是不是這場景有點熟悉啊,咱們那時候就是照抄李闖的路線,抄的還不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當時常宇是要抽調錦衣衛的一些經驗老手去乾這事的,但吳殳自告奮勇,說要趁機磨練自己,常宇也就允了,遣王朗和李炳宵一同前往,當然少不了一些錦衣衛和番子。
因為當時黃河防線封鎖嚴密,一眾人翻山越嶺繞遠道前往,以至於小半年都沒消息,當時常宇都以為他們全軍覆沒了,直到黃河談判期間才有零星消息傳來,幾人竟將西安城攪的雞犬不寧,特彆是這半年,幾乎每擊必得手,甚至數次夜探秦王府,麵對防護嚴密李闖等大頭目固然難以下手,但其麾下的小頭目卻被暗殺不少,惹的李闖集團懸重賞緝拿他們人頭。
雖說這個時候朝廷和李闖已捂手言和,但雙方都清楚那不過是為了大局而已,朝廷弄死李闖的心堅如鐵,隻是明麵上這種事不能做,而李闖也心知肚明,他的人進不了皇城殺皇帝,但卻可以去行刺那個喜歡到處亂竄的大太監,一旦得手益處多多啊,不管是以後老實歸順朝廷還是再反,朝廷上下便沒有能拿捏他的人了。
數月前蔣發奉令在武昌組建龍門客棧用以對付李闖的暗殺組織神策,曾遣人去往西安和吳殳等人取得聯係,令暫收鋒芒,求穩求準,先不去行刺那些小魚小蝦,轉而全心應對神策,摸清他們的底細,同時委以吳殳三人堂主身份。
常宇向來看重吳殳,雖說對其武技的理論和實戰略有偏見,但對他的為人和性格確實無比的喜歡,所有有關吳殳的記載都稱之為奇人,奇才,性格孤傲,不拘形式,不拘小節,為人灑脫一聲浪跡江湖。
這也是一把好刀,隻是缺少磨煉,將來一旦開了刃,則無往不利!
黃昏時,燥熱略去,夥計來添水的時候,告知常宇,兩營已渡江而來,在城外紮營。
至於為什麼兩營要從對岸渡水過來,這其實在數日前他們便商議好的行程,常宇要北上,走水路太慢而且繞遠於是決定從安慶陸地行馬直接北上。
常宇走到窗口,往外張望,窗外便是臨街,行人步履匆匆,有急著出城的,有急著回家的,也有坐在家門口等著吃晚飯的。
斜對麵的一家飯館門口站著一個番僧,挎戒刀托缽化緣,引人注目。有食客施以饅頭飯菜,番僧都搖頭拒絕,他隻要錢,引人憤慨,不少人指指點點低聲咒罵,番僧麵不改色靜靜的站在飯館門口,夥計本想趕他走,可見這番僧魁梧麵目凶惡還帶著家夥,心裡發虛便由得他站在那裡。
當啷一聲響,幾個銅錢在缽裡跳動,番僧一怔,剛想舉目看看是哪個好心人,耳邊就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就你這吊樣要飯沒餓死也是個奇跡”。
這話要是彆人說,以多吉的性子那就一拳砸了過去,這個他不敢,甚至不敢看,捏了個佛印以示感激,耳邊聲音又起:“帶你出來曆練,你他麼自己也上點道行不,能不能走遠一點,乾脆站老子門口得了……”
多吉心裡苦啊,我他麼也不想啊,可姬際可讓我跟緊點,若有事可以及時出手……有苦難言無從解釋,也沒法解釋,因為常宇低聲說完轉身就走了,倒是旁人又開始指指點點:“那小哥,你要是真是有銀子花不完,去萬花樓消遣去也比給這番僧好使……”
常宇笑笑沒說話,徑直沿著街邊走馬觀花,太陽即將落山紅彤彤的掛在城牆上頭的山峰上,夕陽之上漫天瓦片雲,明兒又是炎熱的一天。
哇的一聲哀嚎將正在抬頭觀雲的常宇嚇了一跳,扭頭望去便見街邊一戶人家木門打開,幾個滿臉凶神惡煞的大漢拖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往外走,女孩嚇的臉色慘白,一邊拚命掙紮一邊哀嚎:“我不去,娘,娘,我不去啊,放開我……”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滿臉淚水撲過來想要拉扯,被一個大漢抬腿踢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
呸,大漢啐了一口:“好話說儘了,還他麼的不上道啊,你若覺得冤了,便去衙門告俺去!”
“娘,娘,你怎麼了……”被拖拽的女孩見狀拚命掙紮歇斯底裡的呼喊著,奈何被抓的緊緊的,但呼聲立刻引來路人街坊,紛紛湧來看熱鬨,有膽大的出聲指責:“光天化日你們這是作甚?”。
“作甚?要帳!”一個黑麵大漢哼了一聲:“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爹欠了銀錢,白紙畫押將他抵給俺們的”說著抖了都手裡一張紙,還不忘挑釁的瞪那個打抱不平的百姓:“您是大善人,要麼您替他將銀錢還了,俺們立刻放人……”
本來情緒激憤的圍觀百姓聽了這話,立刻啞火了……
這事若在後世可能不可思議,百分百是違法的,可在這年頭不光有法可依,甚至在人們的認知裡覺得是合情合理,人和牲口一樣都可以抵押買賣的!
販賣人口自古就有,且有法可依在周朝時朝廷配備專門買賣人口的專員,叫“質人”,根據《周禮》的記載,“質人掌成市之貨賄、人民、牛馬、兵器、車輦、珍異。”
而在西漢時,劉邦甚至還鼓勵來百姓販賣人口,賣掉兒女換取糧食充饑,到了隋朝已經得到朝廷明麵支持,到了東晉都已經開始收人口買賣稅了。
可以說一直到民國前,這門生意都屬於合法或者官方睜隻眼閉隻眼的灰色產業,暴利且繁榮,當然這裡說的合法是販賣,即自願的,拐賣則是屬於違法了。
販賣都合法,都不用說抵押或者買賣自己的子女的了,連常宇都無話可說,畢竟他也買過,在剛穿越過來那陣子找牙婆買過不少家丁仆役。
眼見圍觀百姓啞火,那大漢一揮手,手下人便拖著那女娃要離去,女娃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雖惹人同情,但眾人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常宇見慣了人間疾苦,自認早就麻木了,可當看著那女娃歇斯底裡掙紮以及那婦人在地上爬著追趕的時,還是忍不住了,一聲厲喝:“慢著!”
立時數十道目光投來,有人認出他:“咦,這不是剛才施舍番僧那小哥兒麼,喂,小哥兒你要不把那可憐女娃買下吧,做個媳婦也挺好的,被他們帶走可就入了火坑了……”
那夥人扭頭望來也是一怔,領頭黑麵大漢見出聲是個健壯的少年,麵露不屑:“喲,男菩薩來了麼,您是要行俠仗義呢,還是要積德行善呢?”
常宇麵無表情:“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錯,他欠你多少錢?”
“不多,五十兩!”那大漢嘿嘿一笑,抖了抖手裡的紙,圍觀眾人一片驚呼,五十兩,天大的數目啊,在災年頭就是買十個丫頭也花不了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