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將軍,聽聞督公大人要來了可是真的?”馬科見到祖大壽也沒多餘客套,便直奔最關心的事。
祖大壽看著風塵仆仆的馬科,這才剛來半個月整個人已是糙的不行,戰甲上橫七豎八多了很多刀痕,看來這段時間在塔山堡那邊沒少折騰。
”想必此時已出山海關了吧”祖大壽微微點頭”馬總兵的消息倒是很靈通啊”。
馬科苦笑”末將若說這消息從韃子那邊得知,將軍可信,將軍口風瞞的是真的緊啊”其實按照軍職兩人都是總兵屬於平級,但祖大壽在錦州城破投降前朝廷曾提升他為左都督,論官職則比馬科高了,而且此時關外軍務祖大壽是一把手,馬科來者是客是要聽祖大壽調遣的,所以他言辭之中多以末將自稱,祖大壽也曾婉拒但馬科堅持為之。
聽出馬科埋怨之意,祖大壽趕緊解釋自己也是剛接到消息,不過大太監行程屬於機密加上馬科又在前線便也沒有刻意通知,隨即又問馬科如何從韃子處得知此事。
原來馬科在前線偶然阻截到一支清軍探子,嚴刑逼供之下從俘虜口子得知他們竟是從關內回來的……
“韃子的奸細,當真是無孔不入啊!”祖大壽一聲長歎。
馬科則關心常宇此行的目的,這位爺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呀,寧錦這邊本就衝突不斷,他這一來死定是火上加火要搞事情啊,這讓馬科又亢奮又緊張,這麼快就要開戰了麼?
”打或者不打咱們聽令行事,但督公前來必會激化局勢,山雨欲來風滿樓,那前線便更不得安寧了,馬總兵辛勞了半個月,可在城中休息換我前去吧”。
“可是督公大人便要來了……”
“便勞煩馬總兵接待了”祖大壽隨口說道,馬科便應了,還不忘提醒祖大壽”韃子最近襲擾更甚,特彆是夜間”。
祖大壽歎口氣”剛才不是說了麼,山雨欲來風滿樓,他們隻會變本加厲”。
“那咱們要不要增添人手?塔山堡如今竟有三百餘人,防守有餘,進攻不足。”馬科提出建議,祖大壽想了想,”一旦增兵便會激化局勢,此時尚且不知督公大人的用意,待督公來後再做決定吧”。
馬科深以為然。
隨即祖大壽便率親兵百餘出寧遠前往數十裡外的塔山堡前線,而馬科的留守寧遠休兵以待常宇,當然他不會認為祖大壽在常宇來之前去往前線是作秀給大太監看,祖大壽沒必要也不屑此舉。
但馬科手下則有人認為祖大壽多多少少會有這麼點心思,馬科則問了手下人一句”祖大壽為遼東總兵,汝等可知遼東在何處?”
手下回答”遼河以東地區”。
馬科又問”遼河以東地區此時何人之手?”
手下則默然不語。
遼河以東此時儘在韃子之手,就連遼西也僅餘寧遠孤城了,錦州也屬於遼西,但朝廷給祖大壽的的軍職是遼東總兵,這其實是朝廷的對故地心存的一點念想。
而祖大壽被換歸來在常宇的一再堅持下,官複原職掛遼東總兵,這也是對他的鞭策,錦州固然要收複,遼東也要拿回來,甚至還要……
朝廷的念想,大太監的鞭策,祖大壽是懂的,他是個實乾的人,也是個乾實事的人,所以用不著作秀。
常宇此時已到了中後所,也就是後世的綏中縣,二十年前寧遠的大戰之後,朝廷為了防守清軍的攻勢在袁崇煥的主持下構築關寧錦防線,即山海關至錦州防線。
這道防線分南北兩段,南段為山海關至寧遠,北段是寧遠到錦州北的大淩河,兩段防線總計長四百裡,三城之間設堡壘數個,關寧之間有前屯衛城,中前所,中後所,寧錦之間有連山,塔山,杏山,鬆山堡壘,錦州之北有大淩河小淩河城。
清軍在攻打錦州城前就把大小淩河給平了,鬆錦大戰之後,寧遠至錦州之間的鬆山,杏山,塔山等堡壘儘失,成為廢墟,而後清軍攻寧遠不得後,直接繞過去又將關寧之間的衛所全給平了,到此,關寧錦防線權線崩潰,隻餘寧遠,關外孤城就此誕生。
去年寧遠大捷之後,明廷終於能喘口氣了,但卻也無力修複被毀的衛所,此時此刻距離山海關最近的中前所等還是荒草叢生的廢墟,而處於關寧中間的中後所卻開始煥發生機。
其實在鬆錦大戰之前,祖大壽曾屯兵中後所偷襲過入關的多鐸,令多鐸吃了大虧。去年寧遠大戰時李岩千裡來援也曾在這座廢墟裡駐紮,在駐紮期間將這廢墟清理修理過一番,大戰之後周邊流民入城定居,而後關寧聯手剿匪,附近三山五嶽的好漢們下山從良,入中後所為民,一邊重修城牆一邊開荒種田安居樂業,久而久之中後所又熱鬨起來,如今城中有民數百戶,兵三百。
也就是說如今的中後所已不是單純的衛所,而是一個軍民混雜的小城,既是軍方後勤基地也為來往商旅提供落腳之地,自然而然城中也有了各種店鋪,如此生機勃勃吸引了更多流民來此定居營生,便愈發繁榮起來。
短短一年多時間恢複如此,相當令人振奮,也為關寧政績添了一道彩。
隻不過,往來的商旅對中後所的評價卻是有些耐人尋味,民風彪悍!
關外民風本就彪悍,但還能被關外人說彪悍的那可真不是一般的彪悍了,至於為什麼彪悍,大家心裡都有數,因為出身都不是善茬。
常宇一行傍晚時抵達中後所,因天氣陰冷便決定夜宿,將士入兵營修整,他則帶著幾個親隨在小城裡溜達,觀風土人情,查城防驗工事,和李慕仙相互感慨萬分。
”吾之所願,三年之內,重築關寧錦防線!”常宇站在城牆上看看漆黑的西山,有回頭看了看城中燈火,一臉斬釘截鐵,李慕仙微微點頭:“隻需拿回錦州,便可遂督公心願”。
“以道長所見,收複錦州需多長時日?”常宇問道。
李慕仙想了想抬頭看了看天:“滿人從崇禎四年的大淩河之戰便是刀指錦州,至十三年鬆錦大戰開打到十五年錦州城破,前後十年!”
常宇深呼口氣,澹澹一笑:“十年太久,本督隻爭朝夕!”
李慕仙欲言又止,常宇看了他一眼:“道長儘可直言”。
“貧道覺得,爭朝夕也罷,但此時並非最佳時機”。
”那道長的意思是先安內在攘外?“常宇看向李慕仙,眼前這個仙風道骨的家夥輕輕搖了搖頭:”先安內便給了韃子喘息之機,且獻賊絕非一時半會便可平定的,一個不慎便會陷入泥潭掙紮不出,正中韃子下懷,他們甚至會再次趁虛而入……“說著看了常宇一眼:”貧道不讚同先安內在攘外,甚至還建議先攘外再安內,隻是眼下開戰卻非好時機,督公出京之前不是已做決定,此行以襲擾牽製為主,莫非臨時起意?“
常宇歎口氣:”本督隻是在想,安內便給了外敵喘息時機,攘外便給了家賊喘息時機,可若同時兩線作戰,朝廷沒這個能力和實力,至少三五內都沒有“。
”督公“李慕仙咽了口吐沫:”若無其他變動,獻賊隻會龜縮四川不會主動出擊的,而外敵則不然……“
”本督知曉“常宇打斷他,苦笑歎口氣:”獻賊即便不主動出擊,但若不早早動他,任由他在川中坐穩了將來想動他可就更難了,而且李闖那一幫人窩在西安,隻要他們還沒死,那就是最大的不確定因素也是最大的變局“說著抬頭望著漆黑夜空:”這變數會產生蝴蝶效應,這便是本督所憂關鍵之處“。
”可是督公所憂,不都已做了安排了麼“李慕仙澹澹一笑:”以武昌牽製獻賊和荊襄,挑撥李闖部內耗,各自畫餅讓他們賣命無暇與獻賊通曲款,如此以來督公便可抽出手來收拾外敵了“。
常宇歎口氣:”那些都是計劃,並未一一落實,道長豈能不知,人算不如天算,凡事還得看老天爺的意思,百密尚有一疏,可通常這一疏則可令前功儘棄“。
李慕仙聞言仰頭望天:”局勢變幻莫測,便如這天氣一般,一切都要看老天爺的心意“。
正想勸常宇儘人事聽天命時,突聞城下嘈雜聲起,有喝罵聲傳來,兩人不由好奇朝下張望,便見城下不遠處的一個客棧裡亂做一團,是有人在鬥毆,這讓常宇不由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