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德宮,熙正堂。
朝鮮國王李倧滿臉愁容,眉頭緊皺,身邊一個內侍盤腿而坐垂頭不語。
這內侍不是彆人,李淏也。
龍骨大等人雖發現朝鮮王室有點不對勁,但顯然沒料到李淏被明廷給送回來了,更想不到現在就藏在李倧的寢宮裡充當一個內侍。
這其實也是李倧不得以而為之,上次李淏入宮時發現被人盯梢,使得他震驚之餘也感到了恐懼,知道引起某些人的注意了,謹慎之餘生怕露出馬腳,當夜便將李淏藏於寢宮。
寢宮是李倧最為隱秘的地方了,身邊內侍也是其心腹,可即便如此知道李倧在此的也隻有太監總管一人,此人自小服侍李倧,對他忠貞無二,此時職務相當於明廷的王承恩。
有人跟蹤就說明有人動了疑心
至於是哪些人,李倧比柳世昌還心知肚明。
而且他也知道不少人在王宮裡有眼線,但他自己何嘗沒有眼線,金自點和龍骨大密會幾次,在哪兒密會,時長多少他都一清二楚。
說白了這些都是他玩剩的,要知道他在位期間那麼多謀逆都是在沒來及實施前就被他給滅了的!這說明啥,說明人家手裡的也握著錦衣衛和東廠,到處都是耳目。
而且他不光盯著金自點等人,也在盯著龍骨大。
盯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心越亂。
他知道金自點不會坐以待斃,自己在找他的把柄擼他下去,反之金自點也在找他把柄自救,而自己的把柄有二,通明和李淏。
如果金自點找不到這兩點把柄,那就會用最後一招,政變。
李倧怕麼?
當然怕,親清派本就人多勢眾又有大靠山,若要找不到實質把柄很難擼他下去,總不能來個莫須有罪名吧,根本不可能!何況此時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還有龍骨大這個狠人在。
對於內政,李倧其實還有一定的把握的,但對於龍骨大這個外來和尚瞎念經他就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說不知怎麼應付了。
他清楚龍骨大已起疑心,而且開始試探他,比如這數日他連番入宮求見,甚至提出去秘苑遊賞,這明顯似有所指。為此李倧也做好了以防萬一的準備,除了加強王宮的戒備,更在宮中暗伏一支親兵以備不測。
必須要趕緊動手了,若等明軍到了,這邊還清理好,豈不誤事!
按照先前議定,先擼掉金自點,再弄龍骨大。
而且李倧已經開始行動了,提拔了幾個親明的近臣進司憲府和司諫院及弘文館合稱朝鮮的三司,與漢城府,刑曹合稱三法司,相當於咱們的都察院)準備當槍來彈劾金自點,但老金也不是傻子,知道李倧要對付他,便帶著黨眾蹦躂罵街表示反對,反對!並且嚷嚷嚷舉薦人金鎏辭職下台!
更要命的是,那幾把槍還沒找到開火的方向,說白了就是沒找到金自點的把柄,沒目標你隻放空槍,不痛不癢有個毛用!
“若不然,便依那張夜之計“垂頭的李淏突然低聲厲喝:”外患咱們無力,難不成還無力殺家賊!全殺了,一了百了!”
“胡言”李倧嗬斥:“若這般簡單,古往今來哪還有什麼黨派之爭,全都殺了豈不乾淨了!按汝這般所為,當初魏忠賢直接把東林黨都殺了豈不簡單”。
“但如此磨磨唧唧,朝堂何時才能清平!連家賊都奈何不得,豈不惹明廷笑話,更恐誤大事!”李淏咬牙,握拳捶地!
“若非事態緊急,隻需緩緩圖之,金自點蹦躂不了幾天,奈何……”李倧突然的眼睛一眯:“要速戰速決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父王有什麼法子”李淏也來精神。
“露出些把柄給他!”李倧這話讓李淏忍不住一個激靈,雞皮疙瘩都起來:“若被他握了把柄,那豈不是……”
“所謂把柄就是個破綻,但這個破綻若是個套呢?”李倧陰笑。
李淏一臉茫然:“父王打算如何?”
李倧低語一番,李淏一臉震驚:“隻恐……”
“非常之時,當以非常手段,既然都要撕破臉了,那就試試對方底線!”李倧恨恨說道。
“兒臣建議,此事尚需和領議政商榷……”
“自要商榷,不然何來破綻給他們抓……”李倧嘿嘿一笑。
外邊有輕輕叩門聲:“大王”隨即一個紙條從門縫塞了進來,李淏急忙起身取了送到李倧手上,打開一開,李倧眉頭,然後將紙條遞給李淏。
李淏看了也是眉頭一挑,柳世昌要搞事了。
李倧是知道柳世昌的存在的,當然也知道背景,明廷自從壬辰倭亂後在朝鮮一直都有潛伏密探的,不過那時候多為對付倭人的,至於朝鮮這邊根本沒有明廷感興趣的東西。
再後來這些潛伏的密探是為了搜集後金,也就是現在滿清人在朝鮮活動的情報,朝鮮王庭一直是知曉他們的存在,而且一直保持著聯係,特彆是被清廷殖民的這幾年,暗中聯係一直沒斷,但最多也就是幫忙給明廷傳個口信捎個話,彆的也沒啥能力,畢竟他們身後的朝廷都搖搖欲墜自身不保了,何況這些漂浮在異國他鄉的暗探。
可若要說明廷到底在朝鮮有多少密探潛伏,李倧確實不清楚,而且上一次因為前任領議政崔鳴吉與他們暗通消息被清廷發現,不光崔鳴吉被羈押去了沈陽,還連累幾個明廷暗探曝光被殺,好在柳世昌這個頭目隱藏極深,知道他身份的人少之又少,做事又極為謹慎沒有被清廷細作發現。
這一次因為李淏回來,李倧為了保密將他到處藏匿,一度藏在柳世昌身邊,但畢竟事關重大,他生怕出了紕漏暗中使人盯梢柳世昌的雜貨店,至於有沒有其他原因,隻有他自己心裡頭清楚了。
這兩天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李倧更是處處防備,加派人手盯梢各方,這不,消息就來了,說是發現張夜在調集人手,很顯然他們要有什麼動作了。
雖然對他們信任,相信他們不會做出對朝鮮王庭不利舉動,但畢竟在我家裡頭,至少知會一聲吧。
“他不會去殺龍骨大吧?”李淏一臉愁容。
李倧搖搖頭:“他才多少人,如何撼動龍骨大”。
“那……去殺……兒臣已給他說過不行!”李淏頓時來氣了,李倧還是搖頭:“不可能,這種事若無明廷暗許,他不會擅自做主的,而明廷也根本不會出此下策,否則何必讓咱們先清君側,直接等大軍登陸一頓亂殺便是了!何況這事不合禮法,便是宗主國沒有藩屬國同意也不可胡亂殺藩屬臣子”。
“那他這時想作甚?”李淏迷糊了。
“靜觀其變”李倧眉頭緊皺:“如今局勢太過複雜緊張,他這一動,不管動誰,都會引發變動,看看是火上澆油還是雪中送炭了”。
“若是火上澆油了呢?”李淏有些擔憂。
“如今都已火燒眉毛了,他若澆油那邊趁著火勢奮力一搏吧”李倧長呼一口,神色變得堅毅起來,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物,此時心態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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