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黑了些,也又陰冷了些,常宇緊貼樹乾朝村子方向張望,那邊燈火又稀疏了幾處,這年頭沒手機沒電視的,天一黑老百姓就吹燈上床睡覺,有媳婦的摟媳婦沒媳婦的就閉上眼想彆人媳婦,哪怕睡不著也不會點燈熬油的,畢竟都窮,能省點就省點。
遠處有個黑影隱隱靠近,非常小心且謹慎但還是被不遠處的況韌發現了,緩緩張弓搭箭瞄著那黑影……
咕咕咕,黑影爬在地上發出幾聲鳥語,窩在常宇腳邊的二根也咕咕叫了兩聲,黑影快速竄了過來,果真是水生。
“村裡頭怎麼樣?”二根趕緊迎過去問道。
“問了老疙瘩,這幾日有咱們人路過討了水喝,也有陌生人路過……”水生話沒說完就被二根打斷”什麼陌生人,就他麼的韃子唄”。
水生點頭嗯了一聲”是漢人,但是韃子的人”。
常宇聽了好奇問道”若對方探子也是漢人,如何分辨是咱們的還是韃子的?”
水生和二根相視一笑”要是被俺們倆碰到,一個眼神甚至一句話就能分辨的出來,但對於老百姓來說就難了些,不過有經驗的老百姓從對方問的話就能猜出個十之八九,比如老疙瘩就可以”。
老疙瘩是誰?
村裡的老逼登,無兒無女無父無母,住在村頭以打獵為生,出入深山去過錦州城,在村裡頭算是見過世麵的人,但凡誰找他聊天話匣子一打開就關不上,不聊的你頭暈目眩不算完,說白了就是個話癆,和誰都能聊的來。
這種人就是十裡八鄉的包打聽,也是夜不收最愛結交的人。
“看來這條道還挺熱鬨的啊,數日間至少有三批人經過”常宇聽完不由感慨,二根嗯了一聲說”咱們去錦州,他們去寧遠來來回回就兩條道,一條走東邊海道一條走這兒山路,海邊路不好走,視野空曠無藏身之處,若被發現被追捕無路可逃,但這邊就不一樣了,隱蔽性強,沿途村子多,落腳點也多,被發現了或者遭遇廝殺不敵還能往山裡頭逃……”
“那你們可曾遭遇過?”王征南忍不住問道,二根笑了”您該問遭遇多少次”說著伸出手掌翻了翻”不下十次,有時遇到就乾,有時遇到各自撤離,有時也能乾贏了,也曾被人追的和喪家犬一般”。
“好家夥,那你命挺大的啊,這麼多次都沒死掉”吳中由衷感慨,二根摸著頭嘿嘿笑著”老天爺抬愛呢”常宇卻不愛聽這話,抬腿就給了吳中一腳”聽你說話真他麼的來火”。
吳中趁勢滾到一邊岔開話題”那老疙瘩怎麼說?今晚能住他那麼?”
“他知道俺們底細,說怕傳出遭韃子報複……”水生正說著又被二根給打斷了”他麼的通敵就不怕咱們報複麼,上次他自個都說有幾個韃子的人……”
“你聽俺說完”水生止住二根:“他說得要這個”說著搓了搓手,二根聽了更來火:“這狗日的還管咱們要銀子……”
常宇擺擺手:“得嘞,打尖住店還得要銀子呢,給就給了,總不能白吃白住老百姓的”
“東家您不知,這老小子平日沒少拿俺們好處……”二根還想說什麼被水生拽了一下,便住了嘴。
“他拿了你們不少好處,自然也給了你們不少方便,既是交情又是交易何必計較”常宇澹澹一笑:“花點銀子買個舒服,總比咱們在這野外挨凍不是”。
“這外頭雖然挨凍遭罪,但卻安全的很,去了村裡頭卻不好說”二根還是很負責很謹慎的提醒著。
“用你們話說,碰到就乾,隻要不是千軍萬馬,若隻是來個十幾二十個的話,便是陰溝咱們也翻不了船的,惹的動靜大了,大不了不去錦州便是了”常宇說著便往村子走去,眾人見狀趕緊輕腳跟上。
“東家說的是,以東家驍勇,便是來個百人也給他殺個精光”二根跟在後邊狠拍馬屁,本以為常宇會謙虛一下,哪知他卻拍了拍胸脯:“若是往日不敢吹這牛,可如今,來個百八十個還真不夠看”。
吳中聽了直撇嘴,滴咕一聲:“裝犢子!”
“你說啥?”常宇伸手就去拽他,吳中一溜煙就竄出老遠:“說東家牛氣的很,比那牛犢子還牛氣”。
村子很安靜,幾個人惦著腳緩緩朝老疙瘩家靠近,生怕弄出些動靜驚擾了村裡的狗,引人懷疑。
老疙瘩家就在村頭,三間草房,一人多高的石頭矮牆,周邊也不挨著人家,最近的一戶都在十多米外。
“老疙瘩家不是有狗麼,咱們都這麼近了怎麼不聞狗叫,莫不是個聾狗”況韌突然想起先前水生說的話。
水生嘿嘿一笑:“他家狗聽話的很,不讓叫就不叫”況韌聽的一頭霧水心想莫不是給下藥了。
就在這時,柴門打開,一個黑影探出頭,低聲問:“可都來了麼?”
“來了,來了”水生迎向前和老疙瘩在門口低語幾句,然後朝黑暗處招了招手,二根這才緩緩走來,一臉的不爽:“老疙瘩你他麼的忒不仗義了,如今借個宿還得要銀子了”。
老疙瘩一臉的尷尬:“年歲大了,上不了山打不了獵,您總得讓小老頭弄點營生湖口啊”。
“擦,你t就靠這個湖口了是吧……”二根還要說,水生連忙打斷他:“得嘞,今兒話這麼多,趕緊進來吧”。
“就你們兩位麼?”老疙瘩一怔。
“都在你屋裡頭呢”二根沒好氣說道,老疙瘩又是一愣,扭頭朝院子裡望去,果真見到屋子裡有幾個人影。
好家夥,這些人做事果真謹慎啊,一邊在門口給自己扯閒澹,一邊就翻牆摸了進去,生怕裡頭有埋伏咋滴。
不過老疙瘩也能理解,畢竟他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不謹慎些死的快啊。
常宇進了屋子掃了幾眼,老疙瘩可謂是家徒四壁,三間屋子一目了然,一張床和一些亂七八糟的家夥什堆在一起,一條老狗充滿恐懼爬在床腳一動不動,屋子正中還有個灶台,另外一間房竟還是羊圈,裡頭有四五隻羊,騷氣衝天。
“東家,外邊都查過了,沒啥可疑的”況韌走進屋裡低聲說道,常宇嗯了一聲,走到門口正好迎上老疙瘩回屋,這是個瘦弱的小老頭,真看不出來還是個獵戶。
“你們手腳倒是利索,沒點聲響就進了院子”老疙瘩甚至都沒抬頭看常宇一眼,滴咕一聲就進了屋子。
“你這狗怎麼不叫喚一聲”吳中忍不住問道,老疙瘩苦笑:“和俺一樣,老了不中用了,連叫喚的力氣都沒咯”。
說著又轉身出了屋到院子裡的草垛抱了些乾草鋪在角落裡:“就在這湊著吧,俺那床你們擠不下也受不了那味,若是冷的話給你們燒些乾柴……”
“這些俺們自個來弄,你去給俺們燒點熱水喝吧”水生說著轉身到院子裡抱了個樹根進來,今晚就靠這個取暖了。
門一關,火光不外泄,外人倒也很難發現,隻是一屋子的煙熏的人難受,不過慢慢就能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