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離開的這些年,我又隻記得你的好了。”
“記得之前有一次,我因為年少氣盛跟人爭風頭,不小心弄丟了咱們臨江陸氏一件至寶,卻又害怕被阿爹責罰不敢承認。”
“結果是你跪在阿爹麵前替我擔下了,那是阿爹這輩子唯一一次打你吧。”
“事後我跑去跟你道歉,但你竟然還反過來笑著安慰我。”
“我承認我是比你膽小,也不夠有擔當。”
“可當時我是真的偷偷在心裡發誓,會永遠永遠……都對你好的。阿執,說實話我同樣做夢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後來的這個樣子,我是真的悔不當初!”
不知是不是因為月色的緣故,陸瑾的臉色同樣顯得有些蒼白了。
他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阿執,算哥求你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陸執心裡猛地一突。
當年陸瑾為了保命,也曾經向他下跪,那時他的內心除了疲憊外掀不起一絲波瀾。
然而這回顯然不一樣。
長兄如父。
真心的,他承受不起。
陸執眼睫微顫,側身避開了這一跪,然後伸手將陸瑾拉了起來。
陸瑾緊緊盯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四目相對。
陸執從對方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身影。
與十五年前不一樣了。
十五年前他遠沒有現在這麼高。可心賽淩雲,誌比天高。
什麼天賦修為,聲名威望,權勢地位,他全都不放在眼裡,也根本無需討好任何人,自以為憑借他一人之力,可平山海。
他曾經比季君琰還要驕傲,不喜歡的人連目光都吝嗇給予。
現在呢?
他是修真界第一人座下大弟子,旁人看來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遠勝當初……
然而世人一葉障目,個中苦楚,卻隻有他自己知道。
鐘楚寒要他做的事,始終如利刃懸於頭頂,隨時有劈斬而下的可能。
他再也不會,也不能是曾經那個鮮衣怒馬,一日看儘長安花的少年。
他隻能是太微劍尊的大弟子,他不能像師弟師妹們那樣任性。
這是他求得鐘楚寒庇護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他對鐘楚寒出手相救的回報。
他的心日複一日冷卻下去,曾經的熱血也幾乎涼透了,早不願與這紅塵牽扯太多。
他是真的想摒嗔癡斷塵緣。哪怕暫時做不到,但他一直在嘗試。
可就在這個時候,曾經厭棄他、憎恨他、恨不得他死的兄長卻忽然拿出十二分的真心來求他原諒。
陸執忽然感到無比荒謬與可笑。
為什麼不能早些呢?
倘若阿爹阿娘還在,倘若陸瑾對他始終如一。
倘若兩人不曾這般難看的撕破臉,他根本就不會貪圖什麼太微門下的尊榮。
然而現在,一切都太晚了。覆水難收,不是什麼都有機會彌補的。
他可以給陸瑾一句原諒,即使他心裡並不願意,他也可以保證讓對方看不出來。
反正他已經承受了那麼多委屈,不在乎更多一點兒。
但是……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陸執微微閉了閉眼:“哥,我隻有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當初沒有師尊來救我,若是……我死在了你和二叔的計策之下呢?”
“那你今日的後悔去與誰說?”
“又去求誰原諒呢?”
陸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