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兒,厲憑閏確定那把香裡已有一半以上燒得短到了師傅曾經告訴他的那個程度時,他便將那秋芒匣打開了。
秋芒匣的匣蓋內部是銅的,很亮的銅,如一麵鏡子。
在他剛用餘光看到那“鏡子”時,他便心中一顫,突然想到就想到了之前他在地下空間看到的那塊銅方板,接著就想到了他妹妹厲庚彌的那張死人臉。
厲憑閏嚇得將秋芒匣關上了,他忐忑地望了望那把香,見每根香都是直直地立在那裡,此時他甚至已經不記得哪一根是之前被他扶正了的。
他看了一眼秋芒匣的匣蓋,想立即將它打開,仍是不放心,目光再次移到了那把香上。他想:是那根嗎?不像啊。要麼,是那根?也不像。明明那把香一直都在那裡,我剛才將歪著的那根扶正了,為什麼現在就已經不記得到底哪根香是曾經歪著的那根了?是我剛才沒用心去記,還是我的記憶出了問題,還是換個位置本來就不容易準確指出剛才歪著的是哪根?是不是時間流逝,位置變化會讓人不記得當初的“歪”,那麼我呢?我已經走錯了路,如果我換一條路走,我還有可能如那根香一樣,很久以後變得不再像曾經走錯路的人一樣嗎?
想到此處,厲憑閏再次看向了那秋芒匣蓋著的蓋子,於心中給了自己答案:沒用的。那香終究是香,而我終究是我。我剛才就想過這個問題了,怎麼看到已經燒短了的香又讓自己充滿幻想了?我已經沾上了黑色的毒液,就算走向新路,也會把新路染黑的。
厲憑閏再次看向了那些香,想:隨著時間前行,它們變得越來越短了,到最後,會全都化成香爐中的灰,融在一起。在剛才那個問題上,我跟香始終都是不同的,但是在這個問題上,我與香之間又有共同之處——到了儘頭,終究會化成灰。就是不知道,我化成的灰會不會也是黑色的有毒的,我的灰飄到之處,會不會把那裡也汙染了呢?
這時厲憑閏突然想起之前他師傅跟他說過的話,意識到如果自己依舊不敢打開匣蓋作法,一段時間後那些香燒得更短了,過了適合他作法的時候,他就真的不能再次作法了。
他明確地記得,當年他師傅告訴過他,如果想用秋芒匣了解一些事情,一個人當天隻能對著一把那種特殊的香作法來做準備。
他問師傅怎麼回事。他師傅告訴他,當一個人已經對那種特殊的香作法來做準備後,在第二日子時到來之前,對那把特殊的香產生的一些“奇因”會一直彌漫在作法者周圍,就算那把香都燒得找不到了,化成灰,灰都揚出去了,那奇因也會一直在當日存在。
他問他師傅,如果作法者自己死了,連作法者自己都化成灰了,那些奇因還會不會於當日一直彌漫在作法者周圍。師傅說那也會,會一直彌漫到次日子時到來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