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呂印汀笑得更明顯了,又道:“雖然流螢已經不是以前那些了,但在我眼裡,一群又一群的流螢都是在唱歌。雖然我從來沒聽到過流螢唱的是什麼,但我感覺這次這些流螢唱的跟我第一次見到的那些流螢唱的不一樣,這次這些流螢唱的歌就好像是為我慶賀一般。”
凝端夜的目光從呂印汀那裡移向了那些流螢,沒讓眼裡含著的淚落下,也沒有說話。
因為眼裡含著淚,所以他有時看到的流螢的光似連成片了一般,就跟呂印汀第一次看到這些流螢那次流淚時的情況相似。
呂印汀說道:“你困嗎?累嗎?”
“當然不困,不累,我說過,我會一直陪著你!”凝端夜說道,“你呢?你感覺怎樣?”
“我感覺還是很好。”呂印汀道。
兩人就坐在那塊石頭上,一起看著那些流螢,說著話……
過了一段時間,呂印汀突然感到有些累了,便說:“師兄,我有些累了,好像還能再跟你說半個時辰。”
凝端夜便讓呂印汀與他靠在一起。
他知道呂印汀的話意味著半個時辰後她將離世,內心一震。
他真的很想跟她說:“能不能一起坐到天亮的時候?”
但他知道這樣的話他說了也沒用,他想:就算她回答他“能”又怎樣,到時候她還是會從我身邊離開。再說,就算兩人一起坐到天亮又怎樣,天亮後,她還是會從我身邊離開。有些事就是這樣,明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卻絲毫無力阻止,就隻能看著那個時候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事情發生。
然而他轉念一想:她此刻如此開心,我又何必想得如此悲哀?不分開了,我們不分開了,換一種方式在一起,也好……也好……
於是他接下來再也沒跟呂印汀說悲哀的話,一直都在說那些美好。
深山老林之中,靜靜的夜裡,成群流螢的光亮中,兩個即將分離卻又認為彼此會永遠在一起的人,說著幾個月裡發生的那些好玩的事情,時不時發出笑聲,美好得好像世間根本不會有分離一樣。
半個時辰到了,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好像整個深山老林都突然寧靜了一樣。
那些流螢仿佛也停止了歌唱。
凝端夜依然留著之前笑的表情,淚水再次湧出。他之前實在不想讓呂印汀再次看到他哭,便一直沒有哭出來,直到這一刻,他笑著的表情還在,眼淚卻止不住了。
呂印汀曾經說過:“你們在,我還知道我肯定有人收屍了,簡直太好了!”
他和師傅一起將她葬了。
第二天晚上,凝端夜去了那塊與呂印汀一起坐過的大石頭上看流螢時,一抬頭便看到了月亮,他自言道:“昨天我問你為什麼看不到月亮,你說可能彆的時候就能看到了吧。你說對了,今天,我就看到了。是我們,今天,我們就看到了。”
自此以後,隻要有空,凝端夜就會到那塊石頭上去看流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