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了一眼,顧玉成就想到了一個人——桓溫!
桓溫,一個不能流芳百世,便要遺臭萬年的梟雄、權臣。
那徐繁纓“鬢如反蝟皮,眉如紫石棱。”——鬢角張開如刺蝟豎起的毛,劍眉濃黑而如石般有棱有角。
徐繁纓便是雙腿大開、傲慢地坐在那裡,便令人不可小覷!
徐繁纓看到張壽洪,冰凍的臉立刻化開,流出一抹笑容,蕩漾出一道道皺紋“張長老來了?來,上前坐。”
張壽洪,刻意坐到距離徐繁纓還有一座距離的座位上。
而顧玉成,則坐在張壽洪之下。
徐繁纓見狀,眼神微沉,隨後又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張壽洪一落座,便立刻道歉“讓君侯久等了。”
徐繁纓毫不在意,擺擺手“噫!思君不知歲末,盼卿常忘春來。——我等候的時間,全用來想念張長老了!又豈會覺得漫長!?”
徐繁纓這是說反話。
等人,並且隻能等的時候,是最讓人沒耐心的時候。
前麵的什麼“思君”、“盼卿”,都是瞎說。
張壽洪也聽出來了,連連請罪“縱使君侯不在意,卻依舊是我的錯,讓您久等了。”
徐繁纓聞言笑笑“這次又知道了一個來聽海山莊的方式,可有什麼感想?”
張壽洪沉思起來。
他知道徐繁纓不會說廢話。
所以,張壽洪自己很快便將徐繁纓的態度想明白:
徐繁纓是在提醒。
提醒張壽洪,他又知道了一個進入聽潮山莊的方法。
但同時也在暗中提出一個疑問,又有多少個他張壽洪不知道的方法呢?
這是一個很高妙的問題,是一次不輕不重的鞭打。
徐繁纓他可不想內耗。
他的目光,已經不止於徐氏長春會這一隅。
因此,對於越發強大的裡丐幫,徐繁纓打算先敲打敲打。
再伺機削弱。
張壽洪最後笑著承認道“越是登高,越知道自己住的地方矮。——徐會長這次再見麵,更令我感到欽佩了。”
徐繁纓聞言,立刻大笑起來。
仰天而笑後,徐繁纓再看向張壽洪,緩緩歎道“壽洪,你知道,為什麼,我那正門,那麼狹小嗎?”
張壽洪與顧玉成同時看向徐繁纓,緩緩搖頭。
徐繁纓又是一場大笑,大笑過後,他整個人都好像打了一場戰役,渾身是汗地感歎道“我的父親,他曾經多次對我感歎徐家曾經的強盛,後來呢,他去了中原,再也沒回來。
我也不知道,在那個年代,在至尊與商君的戰鬥中,他的屍首在哪裡。
但我一直記得他對我說過,人呢,活著,要守住的東西不多。但有兩樣,必須守住。便是名,以及正名的禮。”
“通過禮,來守住名。
那門上畫的,左麵呢,畫的是春秋衛國仲叔於奚請求國君賞賜他繁纓。——繁纓,是諸侯與天子車架上才能配飾的。
仲叔於奚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在破壞現有的穩定製度與等級!衛國君主,自然沒有答應。”徐繁纓回憶道“於我而言,名禮,是要維護的。——這也是事物的鐵律:如果名禮混亂,就會導致爭鬥與災難。繁纓之禮,不可不有!”
繁纓,馬之腹帶與馬頸革帶也。
張壽洪沉默了。
徐繁纓說的,全部是一個思想:維護等級。
而那門的狹小,恐怕是讓所有人低頭——向徐繁纓的等級低頭。
他站得最高,說這樣的話,也很正常。
因為這等級,最後擁護的,是他徐繁纓。
徐繁纓感歎道“我那老爹,叫徐燧……”思考稍許,徐繁纓又笑道“所以,我叫徐繁纓。”
徐繁纓看向張壽洪,緩緩歎道“壽洪,你應該,是明白我的苦心。”
張壽洪勉強應道“會長為我們的長春會儘心竭力,誰又能忽視呢?”
原本企圖侵蝕會長寶座的張壽洪,在見識到徐繁纓治下的長春會後,在意識到徐繁纓莫測的手段後,也在最後選擇了忍讓。——時候未到。
徐繁纓也看出張壽洪並不甘心,但他並不在意。
隻要能讓張壽洪知難而退一次,徐繁纓就有雄心,讓他一退再退!
徐繁纓將目光從張壽洪身上調離,轉而看向一直沉默地顧玉成。
顧玉成感受到徐繁纓的注視,連忙抬頭與之對視。
在對視的那一刻,顧玉成有些躲閃,然而很快,顧玉成便冷靜下來。
徐繁纓,算是顧玉成見過中,壓迫最強的人。
但顧玉成經曆的一切,又怎能允許他怯弱、頹靡?
於是顧玉成以清明的眼神,淡淡看向徐繁纓。
徐繁纓早在張壽洪二人進入聽海山莊時,便暗中打量過顧玉成。
現在看到顧玉成巋然不動的氣魄,也不由得高看顧玉成一眼。
哪怕顧玉成的細微舉動中,仍透露出絲絲的緊張,徐繁纓也認為,顧玉成不愧是能讓裡丐幫獲勝的弟子。
現在,他要看看,這個天才到底如何?又有幾斤幾兩?
他要把顧玉成放到自己心間的秤上,稱一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