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生靈生著人的麵孔,額上有著三根犄角,脖子以下則是一個躺平的四足猛獸的樣子。
如今的它閉著眼睛,身體像是仰泳的、半漂浮在水麵上的人那樣“鑲嵌”在了邪異詭樹的主乾之中,仿佛是生長在了主乾之上一般。
那邪異詭樹的周圍環繞著濃鬱的詭道氣機,這些詭道氣機就像絲帶一樣穿過那些屍體,將它們不斷地飼育成某種詭果,並且將其中的元氣與詭道氣機,全部順著樹乾流經了那竹竿之上的人獸的身體。
那人獸,仿佛就是竹竿的心臟一樣。
而就在冥照被周玄毀滅時,這生靈忽然有所感應,緊接著便睜開了眼睛。
“化身被毀了……”它喃喃道,口中呼出的氣讓附近的空氣中飄落了黑色的雪花,那一雙金色的鷹眼更是與此前地麵冥照一般無二。
冥照的記憶順著因果湧入了它的體內,被它儘數吸收。
“天道氣機……昆靈界的生靈……”
“看這樣子,冥羅大尊在昆靈界折戟了……”
“冥羅大尊既然失敗了,而那殺了我化身的人卻擁有天道氣機,如此看來,那人就算不是昆靈界天道意誌的代行者,也相差不遠了。”
“若我能夠將其擊殺,用他的天道氣機飼育我的詭道母樹,定然能夠讓此界的詭道意誌更加強盛。”
“若我能夠讓萬國尊者刮目相看,或許能夠取代冥羅的位置,執掌冥流……”
“不想那麼多了,先去將那周玄掛到母樹上,讓我吞噬了他的元氣,再慢慢翻看他的記憶吧!”
當這頭生靈作出決定時,這株邪異詭樹便窸窸窣窣地顫抖了起來,那粗壯的枝乾上毫無征兆地起了個包,隨後那包就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壯大,最終成長為了一顆巨大的果實,“冬”地一聲跌落了下來。
不待果實落地,一道精芒便自果實內部閃現,將其破成了兩半,緊接著一個與冥照幾乎一模一樣的詭道仙,便出現在了它的麵前。
那化身扭了扭身子骨,接著掌握權柄,在身前演化出了一片灰蒙蒙的光霧。
那光霧扭曲虛空,以邪異詭樹為起點,直接將一座漆黑色的光橋橫架而出,跨越虛空敷設到了空明島前。
它一步跨出,黑翼實時振動,整個人便像是一顆隕石一樣順著光橋穿梭而去,瞬息之間便消失不見。
望著逐漸消失的光橋,主乾上的生靈本尊陷入了沉思:“連冥照也不是那周玄的對手,那這一具化身過去的話多半也是折戟的結果……在我親自動手之前,就讓我再試探他一次吧!”
……
地下城地脈深處,有著一座用五土玄氣堆砌而成的方尖碑,那碑身之上烙印著象征古老神話的壁畫與一些禱告的祭文。
在那方尖碑的底座上,盤握著一條有些透明的龍形氣流,這便是洞冥界的龍靈。
當周玄出現時,洞冥界龍靈的身軀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但似乎沒有在周玄的身上感受到詭道氣息的緣故,龍靈馬上又打消了警惕,繼續閉著眼睛安詳地握著。
“洞冥界最後的淨土即將不複存在,小家夥,你去不奔命求生,來我這裡作甚?”洞冥界龍靈問道。
周玄感覺這龍靈的語氣有些平澹,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但還是道:“我乃昆靈界人王周玄,特來尋找這洞冥界的天道意誌的,看看有沒有最後拯救洞冥界的方法。”
“若我所料不差,洞冥界最後的天道意誌應該就寄托在前輩的身上吧?”
洞冥界龍靈聞言,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了周玄:“昆靈界人王?那不是夏洛麼?怎麼換人了?”
“薪火相傳,生生不息。”周玄不願多說這個話題,於是接著道,“時間緊迫,還請前輩將天道意誌交出來,讓我看看有沒有逆轉大局之法。”
洞冥界龍靈上下打量了一眼周玄,接著不屑地說道:“你一個昆靈界的人王,沒事跑我洞冥界來,還張口就要天道意誌,揚言挽救大局……你要我如何信你?”
周玄眯起了眼睛,這個洞冥界龍靈是怎麼回事,他身上的天道氣機還不明顯嗎,這都看不出來,還在這裡浪費時間?
但礙於對方乃是洞冥界龍靈,謹慎一些就謹慎一些吧,於是周玄抬起手掌,凝聚起一縷天道氣機,道:“此乃我洞冥界的天道氣機,方儀十地同氣連枝,如今洞冥界有機會拜托詭道的統治,我身為十地同袍,自然鼎力相助。”
哪隻洞冥界龍靈卻在見到周玄手中的天道氣機時,眸光驟然寒了一瞬,它接著道:“生死存亡,乃我洞冥界一界之事,不需要你們昆靈界的幫助!你走吧!”
“什麼?”周玄大吃一驚,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我千裡迢迢來相助,你竟然讓我走?龍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若是走了,詭道來襲你們靠什麼抵禦?”
“抵禦?為什麼要抵禦?”龍靈的眼中浮現出了一抹譏誚之色。
周玄一下子被這洞冥界龍靈的話給驚呆了:“什麼叫‘為什麼要抵禦’?詭道傾天,蠶食天道,以至於生靈塗炭民不聊生,這些你難道視而不見?”
洞冥界龍靈不屑地掃了周玄一眼,鄙夷道:“你作為一個人,應該聽說過朝代更替興衰榮辱這類典故吧?詭道如何,天道又如何,不過是一方世界的最高意誌,與王朝之主有什麼區彆?”
“我身為洞冥界龍靈,侍奉的一直是世界意誌,天道也好,詭道也罷,與我何乾?我乃世界之靈,乃是洞冥界汪洋大澤、萬山千壑之靈,生靈死生、民間疾苦,與我何乾?”
“我乃龍靈,龍脈之靈,而不是人道之靈?眾生生死,對我而言與潮汐漲落沒有任何的區彆。所有彆問什麼天道意誌、什麼詭道意誌,王之相爭,與我何乾?我隻想安安靜靜地做一個世界之靈罷了。”
周玄被洞冥界龍靈的話給打在了原地,整個人一時間意外地有些目瞪口呆。
龍靈乃世界之靈,源自於天道意誌,但這洞冥界的龍靈,卻似乎……叛變了?
這洞冥界龍靈看似兩不相幫,但本就誕生於天道意誌的它,選擇兩不相棒就等於是背叛了。
周玄聞言,也不願意多加廢話,便道:“既然你什麼都不願意做,那好,你將天道意誌交出來,我來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