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做法愚蠢到了極點,就像渺小的螻蟻試圖前赴後繼,用同伴的生命作為壁壘,傷到大象一般,可笑至極。
螞蟻們的力量固然可以渺小。
但這份悍不畏死的意誌,卻足以讓神明感到心顫。
“狂妄!!!”
燭龍發出一聲怒吼,更多的煞氣奔湧而來。
但宋歸城卻依然麵色冷峻。
他的周身一位位劍甲的英魂湧出,一次次用自己的靈魄衝撞向那些煞氣。
燭陰愈發的憤怒,湧動的黑氣也愈發的濃鬱。
從一開始數十位劍甲的英魂就可以讓宋歸城的劍前進些許,到了後來,卻需要百位,甚至數百位劍甲的亡魂付出魂飛魄散的代價,方才能做到。
宋歸城的劍鋒,到燭龍的瞳孔之間,不過數尺之遙的距離,卻宛如一道巨大的天塹,需要無數亡魂去填平這溝壑。
宋歸城身軀之上附著的劍甲亡魂數量越發稀薄,他周身彌漫的劍意,卻愈發的洶湧。
那是死去的劍甲亡魂,在湮滅之前,將自己所有的劍意傳遞到宋歸城身軀上的結果。
那是亡魂的劍意,也是他們的意誌。
宋歸城的身子開始顫抖,眼眶也開始泛紅。
他死死握著手中的
劍,奮力的將之催動到極致。
他要對得起,他們的犧牲,他要將這份意誌連同這自己手中的劍,一同送入神靈的眼窩。
讓這高高在上的神明,感受凡人的怒火,同樣可以撼動天地。
他的嘴裡開始發出怒吼,身軀之上的劍甲們也一個接著一個的殺出。
一道道黑氣被撞碎,一位位劍甲魂飛魄散。
砰。
伴隨著一聲輕響,最後一位劍甲的亡魂湮滅,而那橫在神靈與宋歸城之間的煞氣也徹底消散。
宋歸城的雙目赤紅,周身的殺機奔湧。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猩紅眼球,所有怒火都在這一刻傾瀉而出。
來自八千劍甲的狂暴劍意,在這一瞬間被他催動,他就要將之凝聚於自己的劍鋒之上,轟向眼前的神靈。
可就在這時,燭龍那巨大的眼球中卻漫開一抹笑意。
宋歸城的心頭一顫,他意識到了不對。
但還不待他想明白自己到底算漏了什麼,一道黑色觸手忽然出現,橫在了他與眼球之間。
這黑色的觸手,顯然並不足以阻攔裹挾著如此浩大劍意的宋歸城。
可那黑色觸手之上,卻有一道滿臉驚恐的身影。
是祝淵!
這個將燭陰視為信仰的巫祝,在最後的關頭,被他的神靈拉出,擋在了神靈的身前。
狂暴劍意在這時轟入祝淵的體內。
祝淵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身形隻是一瞬間便被漫天的劍意攪碎。
但就是這一瞬間的停滯,足以讓燭龍催動出一道煞氣,再次攔在宋歸城的身前。
劍鋒觸及到那煞氣,名為破陣子的長劍猛然崩碎,同時滾滾煞氣也在這時湧入宋歸城的體內,他的靈魄在煞氣的侵蝕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模糊、透明,然後趨於消散。
宋歸城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
他有些無奈。
明明隻差那麼一點,他就可以做到。
可偏偏就差那麼一點。
神靈……
當真就這麼不可戰勝嗎?
他心有不甘,卻無能為力。
他頹然的閉上了眼睛,接受了這失敗的命運,任憑滾滾而來的煞氣將他的靈魄包裹……
……
錚!
可就在這時,他的耳畔傳來一聲清脆的劍鳴。
他心頭一震,已經到了消散邊緣的靈魄猛然睜開了眼。
入目的是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
它看上去如此破舊。
劍身上的鏽跡幾乎籠蓋了大半個劍身。
上麵隱隱可見未有洗去的血痂與泥土。
他的劍身之中,藏匿什麼強大的劍靈,也沒有寄宿某位大能的魂魄。
那隻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劍。
普通到,那鏽跡密布的劍身,似乎隨時都會斷裂一般。
宋歸城覺得這劍有些眼熟。
他在某處見過……
是那把,落在武陵城遺址的碎石夾縫中的鏽劍。
是那把,褚嶽山想要撿起,卻沒辦法撿起的劍。
而此刻,握著它的人是一位少女。
她渾身翻湧著微薄卻純粹的劍意,鏽劍在劍意下輕顫,像是一個技藝生疏的樂師在用自己並不入流的技巧,努力的回應一道高山流觴之音……
雖然笨拙,但卻堅定。
是……
觀劍養意訣。
她終究還是選擇將自己十多年苦修來的劍意激發……
她衝到了宋歸城的跟前,朝著對方伸出了手,目光焦急,卻也決然。
宋歸城隻是一瞬間,便反應了歸來。
消弭的鬥誌在那一刻再次被提起,他朝著對方伸出手,渾身凝聚了八千劍甲力量的劍意在這時從他的靈魄中湧出,去向少女的體內。
然後。
在靈魄消失之前,他用儘最後一絲氣力,朝著那將劍鋒指向少女言道。
“拜托給你了。”
“眼前的神靈和那個臭小子……”
“都是。”
說完這話,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靈魄化為光粒消失在天地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