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見狀看向黑豹的目光頓時越發的古怪。
這家夥竟然聽懂了自己的話?
她將信將疑的將那青果舉到了自己的眼前,定睛看去。
這青果翠綠欲滴、晶瑩剔透。
似乎確實並不像是這太玄山中常見的野果。
隱隱有陣陣香氣從青果上溢出,三娘輕輕嗅了一下,便覺口齒生津。
但此物雖然看上去有些不凡,可畢竟是野獸帶來的東西,來路不明,她亦不敢隨意用在褚青霄的身上。
三娘正遲疑間,躺在地上的褚青霄忽然發出一聲劇烈的咳嗽聲,嘴裡隨著他的咳嗽,鮮血也不斷從嘴裡溢出。
三娘的心頭一緊,趕忙蹲坐在褚青霄的身旁,伸手探查褚青霄體內的傷勢。
他五臟六腑的狀況愈發的糟糕,體內的經脈也開始有奔潰的跡象,血氣逆流,在他的體內宛如蠻牛一般橫衝直撞。
三娘心急如焚,她一咬牙,抓起了一旁的青果,遞到了褚青霄的唇邊。
但褚青霄此刻卻已然處於彌留之際,他有意識的想要張開嘴,卻使不上氣力。
三娘見狀,根本來不及多想,將那青果放在嘴邊咬碎,然後低頭將自己的唇落在他的唇上,將嘴裡的咬碎的果片送入褚青霄的嘴裡。
褚青霄似乎感受到了什麼,他將嘴裡的果片,緩慢的咀嚼了一會,然後他的喉嚨間艱難的蠕動了一下,那果肉就在這時被他吞入腹中。
就在這一瞬間,三娘感覺到,褚青霄本來已經微薄到極點的呼吸,在這時明顯強力了幾分。
三娘的心頭一喜,知曉這青果有用三娘當下也沒了遲疑,趕忙將手裡的青果再次咬碎,一塊一塊的遞送道褚青霄的嘴裡。
如此反複數次,待到褚青霄將那顆青果徹底吃完,褚青霄的臉色明顯紅潤了許多,鼻尖的呼吸也變得清晰可聞,三娘伸手探查了一番他體內的傷勢,驚訝的發現他五臟六腑中的傷勢,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這……”三娘麵露驚喜之色,她可是清晰的感覺到過褚青霄的傷勢是如何的嚴重,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隻要再耽擱一兩刻的時間,便會危及生命,可這看上去尋常的青果下肚,褚青霄的傷勢便有了極大的緩解。
哪怕是於此之前,一直被三娘奉為神物的巫婆婆手下的蠱蟲,與之比起來,也不值一提。
“還有嗎?”她轉頭看向黑豹,如此問道。
黑豹嘴裡發出一陣嗚嗚叫聲,趴在地上的身子這時站起,它搖晃著尾巴,轉身走入洞穴深處。
三娘見狀也在這時趕忙邁步跟上,在穿過一道並不算長的通道之後,前方的黑豹停下了步伐,朝著三娘嗚嗚的叫喚了幾聲。
三娘定睛看向前方,隻見眼前的洞口忽然變得寬闊,一個深越十丈的深坑出現在了三娘的眼前,而那深坑之中,洞壁的邊緣,爬了了一種三娘不曾知曉的植物的藤蔓,藤蔓之上便結出了密密麻麻的這種青色小果。
三娘在短暫的錯愕後,臉上的喜色更甚,有了這些果子,她可以很快讓褚青霄恢複過來。
而就在她暗暗心喜的檔口,那黑豹卻躍上了不遠處的峭壁上的凸起處,它顯然已經來過此處許多次,來回跳躍的身形騰挪,輕車熟路的從那岩壁的藤蔓上取出了七八顆青果銜在嘴中,然後跳回了三娘的跟前。
它將那些青果一一吐出,然後抬頭看向三娘,臉上竟然有幾分邀功之色。
“謝謝。”三娘如此言道。
聽聞這話的黑豹,似乎更加的高興,又在這時轉身躍入平台,給三娘取回了十來枚青果方才停下。
眼看著眼前的青果堆成了小山,三娘趕忙叫停了黑豹。
“夠了。這些都是你的東西,我們也是被逼無奈,方才逃到此地,有這些果子已經足夠給尊上救命了,剩下你還是自己留著吧。”三娘的性子素來良善,從不貪得。
黑豹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三娘的話,但卻明白對方似乎不再需要更多的青果,所以也停下了步伐,蹲坐在原地,一臉討好的看著三娘。
褚青霄已經沒了大礙,三娘的心情也好了些許,她伸手摸了摸黑豹的腦袋,旋即又想到了什麼,看向黑豹道“你對尊上有救命之恩,我該如何謝你呢?”
黑豹歪著頭,神情困惑。
三娘的也有些為難,畢竟她好像身上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我看你好像有些靈性,能在這西原峰待這麼久的時間,而又不憋鬼鴉寨的匪盜們發現,想來也極為聰慧,不若,我就贈你一縷神性吧。”
三娘如此說道,一隻手朝著黑豹的眉心一指,一道金色的事物便湧入了黑豹的體內。
黑豹的雙眸在那時頓時變得清明了幾分……
神性,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比神髓更加稀有的事物,哪怕是那些降臨此間的外神,所能產出的神髓中包裹的神性也極為稀薄。
也是三娘成為神柱,神柱中遺留的些許神性被她繼承,放才能讓她在此刻分化出些許贈與黑豹。
可這事大概也隻有三娘能做得出來,哪怕經曆了那麼多苦難,她那份被刻在骨子裡的善良卻始終未有更改,旁人幫了她,她自然要回贈最珍貴的東西作為謝禮,這大抵就是她內心最簡單,也最純粹的邏輯。
……
楚昭昭一群人在夜色中前行。
他們又經曆了三四輪守在山道上的鬼鴉寨匪盜。
鴉奴們大抵是為了感謝楚昭昭的幫助,亦或者隻是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麼無用,以至於被拋棄,他們在接下來這幾次遭遇戰中,很主動的上前幫助紫玉作戰。
尤其是那幾位身懷鴉奴印之人,最是勇猛,雖說紫玉修為不凡,但以一敵多,時不時還是會有些麻煩,有了鴉奴的幫助,楚昭昭可以把月見交給鴉奴照看,自己亦能加入戰場,紫玉壓力緩解不少,一路突圍的速度也快了許多。
在又清理了一隊鬼鴉寨的匪盜後,眾人已經來到了接近山底的地方。
楚昭昭麵露喜色,從一位女鴉奴的手中接過月見,將之扶在自己的肩頭。
“到了山底,山道會好走許多,蒼鷹寨的寨民都在前方等著我們,隻要到了滄州我們就安全了,剩下的事情青霄也安排妥當了。”楚昭昭看向身旁的月見在那時言道。
月見點了點頭,神情還有些虛弱,嘴裡低聲道“謝謝……”
楚昭昭正要應是,一旁的黃曲象卻走了過來,在約莫半刻鐘前,黃曲象便不再需要曹順的攙扶,體內的傷勢恢複了些許,甚至幫著眾人斬殺了三四位鬼鴉寨的匪盜。
“那這些人呢?”黃曲象低聲問道。
楚昭昭一愣,神情有些不解。
“你覺得他們會在到了山腳後,就真的離去嗎?”黃曲象悶聲問道,臉上的神情有些嚴肅。
楚昭昭反應過來,她看向周圍的鴉奴,他們顯然還沉浸在這一次的勝利之中,眾人的眉宇上都寫滿了喜色,顯然是覺得自己終於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如今,太玄山的各個山寨都人人自危,隻要鬼鴉寨未滅,他們無論去到哪個山寨都無人敢收留這些從鬼鴉寨逃出來的鴉奴,他們唯一的選擇還是跟著我們。”
“在這裡你一時心軟,把他們帶到了山底,可到了山底,他們如果還跟著你,你能下得去手驅趕他們嗎?”
“而如果不能,他們一路跟著,一旦到了蒼鷹寨聚集之地,鬼鴉寨的人殺到,你會害死更多的人。”
黃曲象的聲音沉悶,說出這話時的語氣也有些不善。
楚昭昭聞言也是臉色一變,她之前隻想著將這些鴉奴救下,卻並未去想其中的後果,此刻聽聞這話,頓時臉色發白,神情難看。
“你現在能救他們,所以他們把你當做救星,處處恭維,小心伺候,看上去人畜無害,可如果一旦鬼鴉寨襲來,為了逃命,他們轉瞬就會把你丟掉,跑得無影無蹤,可麻煩就留了下來。”黃曲象這樣說著,眉宇陰沉,仿佛就好像經曆過這樣的事情一般。
“我救他們隻是因為我想救,並不奢望他們為我做什麼!”楚昭昭皺了皺眉頭,這樣言罷,旋即又道“你放心,待會一到山道我就會讓他們離去,絕不給他們糾纏的機會。”
“我沒有愚善到本末倒置的程度,更不會因此害了你黃統領的性命!”
黃曲象聞言笑了笑“我這條命是你和褚青霄救的,你們要我死,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我隻是想要用我的經驗告訴你,有時候善良的代價遠比你想象中要沉重。”
黃曲象說罷這話,便轉過了身子,提著劍走向隊伍的前方,並無再與楚昭昭爭論的心思。
楚昭昭皺著眉頭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心情有些陰沉。
“黃統領好像以前就是因為被人陷害,才不得不逃入太玄山,落草為寇,故而他做事謹慎了些,你……不要在意。”身旁的月見在這時輕聲說道。
聽聞這話的楚昭昭側頭看了她一眼,旋即搖頭道“無礙,他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
說完這話,楚昭昭也不再多言,扶著月見跟著大部隊繼續前行。
而這一次他們確實並未再遇見什麼阻礙,很順利便趕到了山腳。
在短暫的興奮之後,眾多鴉奴們顯然也意識到了他們尷尬的處境。
他們幾乎是下意識的在這時看向楚昭昭,目光中閃動祈求之色,眾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那意思也再明顯不過,希望楚昭昭能帶他們再走上一程。
紫玉的雙手環抱著長劍,饒有興致的看著這場麵,似乎在期待楚昭昭要如何處理。
黃曲象也眯起了眼睛,跟在他身後的曹順低著頭,有心想幫著這些鴉奴說上兩句話,但話到嘴邊,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畢竟他並非眾人中的一員,隻是因為褚青霄的一句承諾而被一同帶著,他終究沒有那份為了心頭的些許惻隱而讓自己失去活命機會勇氣。
楚昭昭在眾人期許的目光中低下了頭,她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抬頭看向眾人言道“諸位,山水有相逢,人各有道,同路一程,已是緣分。”
“如今緣儘,那邊大路朝天各走一邊吧!”
雖然一開始楚昭昭已經說清楚了這規矩,可眾人心頭還是抱著些許希冀的。
當楚昭昭將這番話說出,眾人頓時臉色一黯。
有人心有不甘還欲出言祈求,可話未出口,隻聽哐當一聲,楚昭昭背後的長劍出手,模樣冷峻的看著眾人。
眾人的心頭一寒,便知事情已經沒有了回轉的餘地,他們紛紛低下了頭,沒人再敢多說些什麼。
楚昭昭的心底不免一凜,她知道,如此一來,這些人大抵隻有那麼一小撮能活下去,她就算已經下定了決心,可還是免不了有些於心不忍。
但她還是壓下了這抹不忍,轉過了頭,看向紫玉道“走吧。”
“那還不如不救呢,真是擰巴得很。”紫玉嘟囔了一句,旋即聳了聳肩膀,便要邁步。
撲騰。
可就在這時,頭頂卻忽然傳來一聲輕響,劃破了夜色。
眾人皆極為警惕,紛紛抬頭看去,隻見夜色下,數道背生雙翼的身影已然來到了他們的頭頂,猩紅著雙目冷冷的看著他們。
而不遠處的山道上,更有一大群鬼鴉寨的匪盜正快步殺到。